,你卻能住在這樣的大宅中,過你的安生日子。”
那老翁只似未聽見他的挖苦,喃喃道:“我以為……我以為你那時一去不返,必是遭遇不測,沒想到,你還活著。”
何可梁怒道:“哼,在你看來,最好是當年的舊人都死個乾淨,你才好安心享你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只可惜,天意容我賤命不死。當日依我大哥的計策,離開圍城尋求糧草,一路上幾次遇到生死難關,好不容易才能再回到城下,卻得知那樣的噩耗……祖大壽……你殺我大哥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他語調漸響,額上青筋暴起,已憤怒到了極點。
第二卷 風雨煉微塵 第二節 恩怨
這老翁便是在崇禎四年,清太宗皇太極圍攻大淩河城之時,當時守城的前明將領祖大壽。
當年何可梁與其長兄何可鋼同為其部下,在城裡彈盡糧絕之時,何可鋼暗囑可梁順河溝出城求援,尋找糧草。何可梁一路經歷幾番艱險,雖仍一無所獲,但依舊向大淩河返回。哪知他未到之時,便已聽聞祖大壽開城投降,而因其兄可鋼不允降清,已為祖大壽所殺。他混回城裡想找尋兄長的屍首,卻聞聽因城內絕糧多日,兄長一死,竟被餓的發瘋的百姓分食了……
此後他四處學藝,立志報仇。這數十年來他與這切膚之恨相伴,學得武藝後更是性情大變,凡當日同在軍營,後隨祖大壽歸降的官兵們,明刀暗槍的也殺了不少。對祖大壽,他更是恨入骨髓,此時雖見這仇人蒼老無力,頑疾纏身,但也決無半點心軟之意。
他目視祖大壽,深深吸了口氣道:“這些年來,我沒有一日不在想著此時的情形。”他一邊說話一邊力貫手腕,將刀向外移至離祖大壽頸部數寸,停住不動,這才道:“祖大壽,是你為自己所為謝罪的時候了。”
祖大壽微微起身,向刀鋒迎去,何可梁不知他何意,不由自主往後一讓。只見祖大壽艱難的坐起身來,喘息了一陣,方仰頭看他道:“老夫今日得遇舊人,實在是無比歡喜。還記得……那年你與可鋼初來從軍,兄弟二人日夜苦練。與你相比,可鋼更是要強好勝……”何可梁神色漠然看著他道:“哼,你還記得這些!”
祖大壽黯然道:“老夫苟活於世這些年,已是心力憔悴。今日再死,唉,實在已經遲了。千古艱難唯一死……這世上原有比干脆一死更難的事。好在——今日老夫能死在故人之手,也算得善終。你下手罷。”說罷微微仰頭,閉上雙目。
何可梁卻萬料不到他會如此從容赴死,他看著祖大壽,手中刀鋒微晃,卻久久未曾落下。正猶豫間,卻聽東莪一聲低喚,他轉頭看去,只見屋門微開,方才那婦人已一腳踏進屋來。她手捧藥碗抬頭看見屋裡情形,手中藥碗應聲落地失色道:“老爺!”
史承戟走上一步,將她拉進屋裡,關上房門。那婦人要朝祖大壽奔去,卻讓東莪攔了去路。祖大壽睜眼看她,道:“你不用怕,這些只是我的舊識,不會傷害你的。”
那婦人嘴唇抖動不停,看看何可梁手中的刀,已是面無人色。祖大壽道:“可梁,此事與她無干,你應該不會傷及無辜吧。你殺我之後,要速速離城,才得安全。”
何可梁“哼”了一聲道:“別以為假情假意,我便會饒你性命。別說是你,便是你這大宅內的任何一人今日也絕別想善罷。”
祖大壽聞言一顛道:“什麼?”何可梁咬牙道:“我曾立下重誓,要滅你滿門,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祖大壽道:“你……為什麼?”
何可梁怒道:“為什麼?就為了這數十年來,兄長孤魂無依,我卻連一處土墳都不能為他安置!就為了這國不是國,家沒有家!外族入侵,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他越說越響,渾身顫抖,手中大刀搖的咧咧作響。
室內眾人一時都寂寂無聲,祖大壽向他凝視良久,方道:“可梁,你可還記得當初為何從軍?”何可梁怒目不答。
祖大壽徐徐道:“我卻記得可鋼當年曾說,從軍是為了保家為國,伸張正義。只是,你可曾想過,倘若保護的事物變化,正義云云——是否也應改變?”
他向屋內環視道:“當初守衛邊城要塞,確是抱著一腔為國盡忠的熱血。可是援兵不至,朝庭見疑。相形之下,當日我需要堅持的——所謂正義,便是保護那滿城百姓而已了……圍城日久,大淩河城內被困的軍民漸漸糧絕彈盡。老夫當時倘若拒城力戰,直至成仁,雖可留下一世之名,卻會泱及滿城百姓。那樣的情形下,橫刀一死又有何難?可是,只為全自身忠烈,無視百姓安危,難道便算是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