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紛紛下馬,其中一人朝這邊喝道:“安老頭!”
我對身旁一切茫然不覺,只看著安叔,卻見他站到我的身前,垂首道:“阿克勃大人!”
那阿克勃道:“咱們哥幾個剛剛打了只獾,你快弄了給爺們下酒。”安巴點頭應是,阿克勃看看我,像要說話。安叔向右一步,擋著我道:“獾子最要新鮮才好,小的這就弄去。”他自馬上解下那獾子,忙拉了我手,快步朝一邊走去。身後,另一個站的遠些的人道:“阿克勃,快進屋吧。”那阿克勃咕嘟了一聲,轉身去了。
安叔只低頭急走,轉過彎方才鬆開我手道:“格格,老奴冒犯了。”我搖頭道:“那是些什麼人?怎地……住在王府裡?”他眼圈一紅,卻沒有說話。只領我自王府側門旁的一個小門進去,放下獾子,引我入屋,待我坐好,他又跪拜下來。我忙伸手扶他。他站起身子,擦著眼淚,說出一番話來。
自從我們隨同阿瑪入京以後,因安巴年老不願遠離故土,他便一直在老宅中留守。直到阿瑪過世,噩耗接踵而來。沒過多久,就有這幫八旗士兵來查抄舊宅,並住了下來,他們看安巴年老體弱,便依舊讓他看守府門。安巴垂淚道:“只是如今這王府,已是濟爾哈朗大人的了。”我黯然神傷,無法言語。
安巴道:“格格,您怎地……怎地就到了這裡了,我聽他們說起,您如今是在信郡王爺府中的呀?”我沉思片刻,將北來之事簡單說了。安巴哽咽道:“這一路上,格格獨自一人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啦!”
他又問了我眼下落腳的地方,急道:“那怎麼成,您千斤貴體,怎麼可以住在那樣的地方?”我道:“我如今不再是什麼格格了。”他急道:“不,不,您在老奴心裡永遠是格格。”我抬頭看他,他與我目光相接,忙轉頭拭淚,不再說了。
他為我張羅了茶點,又弄了手爐來,我見他忙個不停便勸了勸他,他低頭道:“老奴沒用,如今能為格格做的,只有這些了……格格,你便由得老奴吧,能為您做一些事,老奴心裡……心裡或許能好過一些。”我看他又在擦淚,便不好再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他總算停了下來,站在我身旁,看我喝茶,目光中流露無比關愛。我心酸難忍,卻不敢流露,怕又引他傷心難過。
這時,一個青年至屋外進來道:“阿爺,又是他們打的獾子?”他看到我,不由的一愣,站在門旁。安巴忙上前道:“瞪眼瞧什麼?快行禮。”那青年居然立刻跪下磕起頭來。
我忙道:“安叔!!”安巴道:“這是老奴的孫子,喚額圖暉。說起來,當初還是有幸得王爺給取的名呢!”他轉頭向額圖暉道:“這就是東莪格格。”我忙扶他起來。他看看我,忽然滿面通紅,一言不發,自到屋外去了。
不一會,屋外響起刀刃之聲,原來他在料理那隻獾子。過了一會,他在屋外道:“阿爺,你陪著格格,我拿獾子過去。”安巴應了,自回屋陪我。
隔不多時,額圖暉便迴轉來道:“阿爺,你出來一下。”安巴應聲去了,不久便回來,我看他眉頭微皺,便問他何事,他搖了搖頭。
時近晌午,他已煮了飯食端上道:“格格,只能請您將就著用些,我已經讓額圖暉給您打野味去了。”他站在一旁為我佈菜,卻仍不時以袖拭淚。我們相對無言,唯有窗外隱隱的風聲不時輕送過來。
吃過飯,安巴看看我又道:“格格,老奴思前想後,那客棧終究是個生人往來的地方,您這般尊貴之體,是萬萬住不得的,老奴這裡雖簡陋些,可是……總好過客棧呀。倘若格格不允,老奴他日歸西之時,難道要告之王爺,格格如此悽苦地流落民間麼?”一語未罷,已淚流滿面。
我心知再拒只會更增他的悲傷,忙點頭應允。他一邊抹淚,一邊走出屋去,過了一會,等到額圖暉回來,便讓他隨我同去客棧。
我們二人一同來到客棧,我拿了東西,下樓結清帳目,那掌櫃的笑道:“哦,尋到家人啦!等那鏢師大爺回來,我定會轉告的。”我謝了,依舊與額圖暉回到安巴家中。
第一卷 飄搖富貴花 第二十節 大雪(上)
回到安巴家中後,我怕引起他更大的惶恐不安,便沒有將白瓷罐的事告之。只將其用方巾包裹放在睡床的裡側,心想過些日子,再慢慢想法將此事辦了。
安巴大叔居住的小側院在王府的一個邊角,與王府有一個小側門相接。但自我居住下來,安巴便將這小側門用長鏈鎖住了,我初時尚不明他的用意,待見他將我居住的裡屋圍上柵欄,與外院隔開,連額圖暉都不允他入柵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