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我……我今日放肆一言,到今天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福……福臨他要這麼做呢?且不論十四叔立的無數汗馬功勞,就單說要不是他當初力排眾異,定都北京,大清又何來今日?”他說罷這話,站起身來,自眼角看了看東莪,又道:“可是如今,十四叔卻落得個這樣的結果,連姊姊也要受這樣的孤苦。”
東莪抬頭道:“你能這樣想,我代阿瑪謝過你了。”她向他注視了一會,道:“我知此事存有許多不妥之處,更不願你牽連其中,倘若你沒有法子,我絕不會怪你的。”
博果爾忙道:“我說這些,絕沒有推諉的意思,只是……”他看看東莪又道:“只是,這在如今對你而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要從長記憶,姊姊,你就在我府裡住下,待我看準時機,再做安排。”東莪應了。
自此一連數日,東莪都在博果爾這襄王府中等候。博果爾安排她住在後院的一個獨院裡,便是連他生母懿靖大貴妃也不知情,服侍之人也是精心挑選,以最親信少言之人為佳。經此幾日,東莪漸漸看出博果爾年齡雖小,但也是辦事果斷,心思細密。
數日後的一個傍晚,晚飯剛過,博果爾便來到她房裡,遣退下人後道:“不知姊姊是否知道,濟爾哈朗已於前些日子病故,皇上不但為他輟朝七日,還賜了葬銀萬兩,另有置守墳園十戶,明日還要親自為他停柩送行,立碑紀功。”東莪神色漠然,點了點頭。
博果爾又道:“定了明日,停柩陵墓便在西直門外白石橋。在皇宮中見面,我總是擔心姊姊的安危,如今天賜良機,能在宮外見到,是再好也沒有了。在那時,我會安排人早些便帶你潛入宮女之中,我暗中配合,讓你可有機會與他碰面,可是……”他停了一會,道:“那以後的事,便要看你自己的了,我……”
東莪點頭道:“我明白。”博果爾朝她看了一會,又道:“我有一句話想要問你,可是又不知道該不該問?”東莪點頭示意,他遲疑了片刻,這才道:“你見到了他……要做什麼?或是……只想說些什麼麼?”東莪沉默不語,過了一會道:“我與他有一個約定,此次是去要他復約來了。”
博果爾神色一動,嘴唇微張,像是還要再問,但他朝東莪臉上看了一會,終於決定不再詢問。他離開椅子走到窗邊,對著窗外一株梧桐出了一會神,說道:“有件事,你恐怕並不知曉。前些時日,有一等子爵許爾安與吏科副給事官彭長庚為你阿瑪請旨上疏,稱頌他的功績,並要求為他平反昭雪恢復爵號。可是皇上當庭大怒,將他二人打入了天牢……後來,經朝臣再三議決,這二人雖倖免一死,但終究還是被罷免一切官職,流放到寧古塔去了。”
他轉身走上一步,直視東莪又道:“你倘若是去為你阿瑪求情,就大可不必冒這個險。”東莪輕輕皺眉,隔了好一會,才道:“這是真的?”博果爾應:“是”。
東莪不語,桌上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眼中有兩點微亮隨著燭光跳躍不定。博果爾站在一旁,凝神看她。只見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神情,繼而卻面色一正,再抬起頭來時,一雙眸子閃閃發亮,便如同冬日深邃的夜空一般漆黑冰冷,讓人無法看出她想的是什麼。
她看著博果爾道:“這一趟來到京城,我學到一件事情。那便是任何時候,都一定要看著對方回答。不轉頭、不迴避,記住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這樣才能了卻許多無用的心緒。我要的,不過是如此而已。”
博果爾道:“可是,這危機重重之中,能碰上一面已屬不易,便為了問一句話,卻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到底值不值得呢?”
東莪答:“值得。”博果爾看著她,停了一會又道:“這些年,皇上對你阿瑪當年的一切功績,都予以否認,若是有人誤以十四叔的舉措為名,必定會受到他的怒斥。何況,如今在朝廷中得勢的,像鰲拜、索尼之類,幾乎全是當初曾被十四叔壓制過的人,他們對十四叔的譭譽之詞,著實……著實令人心寒。”
他回看東莪,說道:“因而……有許多事,真的不需要親身冒險,我想象不出,他見到你會怎麼做!姊姊……除非你有保護自己的法子,否則……否則我情願不為你做這件事,也好過日後……後悔。”
東莪沉默了一會,上前握住他手道:“我也有過安逸的日子,可是,如今想來,從前的一切卻都使自己悔恨不已。因而……我不願只是做一個懵懂的活在欺騙下的人,即使付出生命,也想要作知道應該知道的、有權明白的人。”
她雙目漸漸溼潤,注視博果爾道:“我絕不會忘記你的這番苦心,無論此行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