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敗(下)
東莪半晌才回過神來,看了她一會,問道:“你說這張媽的兒子,就是近來軍中所傳的那個擅離職守,被國姓爺親自監斬計程車兵?”甘媽媽嘆氣道:“原來你也知道,不錯,就是那孩子,輝兒曾向國姓爺求情,可是硬是給罵了出來。那一日真是慘呀,斬首之時,聽說那三個孩子死死抓住他們爹爹的衣裳,好幾個大人好不容易才給勉強拉開,張媽媽更是哭號的喉嚨嘶啞,全場沒一個不落淚的,輝兒回來後還氣了很久。”
東莪凝神細聽,又道:“我方才聽您說是有人誤傳他母親的病危的事,這誤傳之人可找到了嗎?”甘媽媽搖頭道:“那傻孩子臨死之前都沒有說過一個字,可是……可是張媽媽那日見他匆忙回家,趕著送他回軍營時,卻見過那人的影子,她雖然這麼說,可是卻不願意告訴我是誰!怎麼問她也沒有說過,”東莪心中更如戰鼓敲擊,根本沒法平靜,在她房中坐了一會,又向她問了那張媽的住處,關門尋路而去。
在小巷中轉了好幾個彎,才是巷角看到一座極小的屋子,兩扇木門輕掩,門裡透出極弱的微光,東莪上前輕叩房門,木門應聲而開,那張媽見到是她,目露驚訝神色,但也還是請她進了小屋。這裡只有一間極小的屋子,成設也是簡陋之極,除了一張大床上橫七豎八地睡了三個十歲上下的孩子,便只有一張小木桌了,桌上一盞微光搖曳,將熄未熄的油燈旁攤著一些鞋樣針線。
張媽見東莪打量小屋,神情便有些尷尬。陪笑道:“這裡破舊的很,姑娘來了也沒個地方請您坐的,”東莪輕聲道:“不要緊。我聽甘媽媽說起您地事,就想著來看看。有沒有打擾您呢?”張媽道:“哪有什麼打擾的,只是地方又舊又破,姑娘您這樣的人呆在這裡,不太合適。”
東莪微笑道:“有什麼合適不合適地,張媽媽您認得我嗎?”張媽臉露憨笑道:“自然認得。您在島上行醫問藥,為人又是極好。我光是聽甘姐姐說起,就不下十回了,”東莪笑道:“若是您有什麼事,往後儘管來找我便是,我一定盡力相助,”張媽用力點頭,眼睛又有些紅了,哽咽了一會道:“我兒那樣的名聲。。。您肯來說這麼一句話,我真是……已經是太歡喜地事了。”
東莪看著她,又轉頭看看屋裡的孩子便道:“我知道您兒子他是無辜的。軍隊裡也定然沒人瞧不起他!”張媽媽瞬間淚如雨下道:“能聽到您這樣說……我……我替我那兒謝謝您了,”東莪嘆息道:“張媽媽。我有些話想要問您。您願意如實告訴我嗎?”張媽抬頭看她,點了點頭。東莪朝她注視,輕聲道:“我知道你兒子是被人騙回來的,此人是誰?”張媽媽面色忽變,目光中恐慌萬狀,呆了一會,卻用力搖頭,東莪道:“為什麼不能說呢?”
張媽媽沉默了片刻,道:“您別問了,這是我兒的命,何況他如今也已經死了……”東莪道:“可他明明是被人騙回來地,如今他的死,不但讓您和孩子們過了這樣的日子,還要揹負不堪的名聲,你不應該恨怨蒼天,而是應該恨這個報假信害你孩兒的人!”那張媽全身發抖,雙手合什道:“求求你了,姑娘,這樣的事是沒人可以說的,如今我們四人還活在這島上,可是說了出來,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東莪見她驚慌失措,不好再追問下去,輕輕嘆息道:“您不願說,我也沒有法子,那您早些歇著,我這就走了,改日我定來看您,”那張媽抻袖子擦拭眼淚,送她出門,卻見東莪站在門外四望,遲疑道:“這裡巷子多,我都沒了方向了,”張媽忙道:“不急不急,我帶你出去,”她吹熄了油燈,關好房門,送東莪一跟出來,朝巷子口走去。
東莪不疾不徐與她同行,走了一會,又輕輕說道:“其實就算你不願意說出此人,我也猜到了他是誰!”張媽腳步一頓,回頭看她,東莪幽幽然道:“我如今就住在此人同在一個屋簷下,我說的沒錯吧!”張媽手腳顫抖,說不出話來,東莪輕輕握住她地雙手道:“我知你心裡害怕,可是此事對我卻也很是重要,因而我無論如何也要知道才行。你不用說,只是我問的,你點頭搖頭便是了。”
那張媽看看四周,終於還是點了點頭,東莪輕聲道:“此人個子不高,平日是時常在軍營中的!”張媽猶疑看她一會,輕輕點頭,東莪又道:“這人平日裡驕橫跋扈與鄭府中地其實人不同,”張媽又點了點頭,東莪再道:“他在這島上身份高貴……上有兄堂,卻無姊妹!”說罷聲音微顫,那張媽斜眼向身邊看了一會,用力點頭,急急地道:“姑娘已經知道是誰了,我……我可什麼也說……”說罷,向周圍張望了一下,匆匆忙忙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