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朝夕相處,日久……你把她當成妻子……我……我……”妍禧一口氣頂上來,只覺得煩悶異常,她噔噔噔後退幾步,幾乎站立不穩,她寧願自己是個聾子,什麼都沒有聽到,她勉強站著,正想說話,突然看一人在眼前一晃,她喝了一聲:“甚麼人?鬼鬼崇崇的?”
從牆角探出個頭來,是宮女蓮夏,她恭身道:“喜公公這是到哪裡去了,皇上叫蓮夏到處找你呢?”
妍禧應了一聲,匆忙向偏殿走去,快進殿門時回頭看了一眼石傑,他著黑色朝服,立在青的桃樹下,俊美異常,有臨風之姿,這一眼是不捨還是告別?妍禧只覺得心尖緊抽,不能呼吸,眼前一片灰黑,伸手扶了宮門,定了定神才慢慢走了進去。
石傑還站在桃樹下,只覺得心情怪異,他從未如何正視過內心的情感世界,五年前在桃蹊源,兩名花朵一樣的女孩子走進他的心尖,一朵似千嬌百媚的芍藥,一朵似嬌嫩粉白的桃花,同樣可愛,同樣美麗。
一個是完全聽懂他的琴,是知音,慰心。而另一個則完全想反,枕著他的琴聲入眠,是良伴,安魂。
他願意以琴譜想贈禧妹妹,又不願把祺妹妹的錦帕還回去,為何如此?石傑沒有向深處想過,只覺得這一去一來,都是一種美好情愫,上古有女英、娥皇,漢朝有飛燕、合德,姐妹同侍一夫,千古頌揚,然後來定親單單隻定了妍祺,他沒有特別欣喜,但也沒有失落。
得之喜,不得則安之,這是石傑的性格。
一名瘦長個的宮女上前來問:“石傑大人,你一人在這裡賞花兒,是喝醉了麼,可需要奴婢拿些醒酒湯來醒醒酒?”
石傑別過頭去,但覺得心情沉重,他微微擺擺手,匆忙而走,方才的一名宮女走過來低聲問道:“念秋,你方才聽到什麼了?”
“喔,是蓮夏,我聽得不太真,他們好似在說什麼禧妹妹、姐姐甚的的,對了,還有甚麼傑哥哥的,還甚麼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的!嘖嘖,說些甚麼呢?”
“他是建節府的石傑大人,都說到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了?……真是妖 ;孽,把皇上迷得言聽計從不說,前兒迷惑閔大將軍,今兒又引誘傑大人,我看,他不把皇宮招惹得亂七八糟他還不放心了,咱們得了空去上報太后才好!”
兩人神情鄙夷,呸了一聲道:“不就是一個公公,憑他也能招惹人!”
妍禧垂頭喪氣回到偏殿,皇帝飲了幾杯正自高興,看妍禧忙笑道:“小喜子去了哪裡?來來來,這酒不錯,入喉綿軟,你陪朕一杯!”
妍禧垂著頭,沒好氣地說:“奴才不喝!”
文帝這才看出妍禧臉色蒼白,失魂落魄,兩隻眼睛吊在眉毛下面,不見轉動,見之可憐,忙放下方尊問:“小喜子怎麼了,身上不舒服麼?還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妍禧咬了一下唇,說:“方才我在殿院裡碰到石傑石大人,皇上先前不是喜愛石大人麼,如今還喜歡麼?”
妍禧第一次隨司作見到皇帝,皇帝就是在看石傑寫字,兩個人頭挨著頭,形狀十分親密。
文帝大為尷尬,勉強笑道:“朕……喜愛石大人,這……沒有的事,朕聽說他的字寫得好,故叫他寫來給朕瞧瞧,甚麼喜歡?如今小喜子在此,其他的便都是浮雲一般,不值一提!”
“皇上,這原先喜愛的人,到後來便不喜歡了,這是為何?”妍禧悶悶不樂,嘆了一口氣說。
“……彼時不同此時,也可以時過境遷,也可能是……”趙文帝邊說著,邊暗自觀察妍禧,不知道小喜子的話從何而來。
“那皇上如今還喜歡石傑大人麼?”妍禧問道。
文帝一怔,說:“甚麼人都不能與小喜子相比。”
“那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妍禧執拗要問。
文帝又一怔,看向妍禧,但看她頻著眉,原先掛著的兩隻眼睛吊下來,一副喪氣的模樣,小嘴撅得可以掛一盞茶,他突然明白,他自以為明白過來,問道:“原來小喜子生氣了,小喜子是生氣朕歡喜石傑,小喜子心裡滿不是滋味,是不是!”
這般問下來,心內卻是狂喜的,忙說:“如今朕只有小喜子,其他都不喜歡了!”
“皇上不喜歡石傑了,那便……便今晚便令他到秦州去,眼不見為淨,皇上——”妍禧的最後一句“皇上”帶了一絲嬌,眉眼又掛起來,眼波流動看著文帝,文帝手上的酒尊“叭——”落在地上,他拉過妍禧的手,連聲說:“好好好——今晚便讓他到秦州去,眼不見為淨,今晚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