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維夏,六月徂暑。
麻城府的夏天來的早,去的晚,是一年當中最長的一季。
透藍的天空,掛著火球似的太陽,雲彩好似被太陽燒化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天熱的連蜻蜓都只敢撿著樹蔭處飛,好似怕太陽灼熱了自己的翅膀。
滿院子的花草樹木都懶洋洋的站立著,葉子打著卷兒掛在枝頭,枝條一動不動。
而站立在一片花圃中的少年卻恨恨的將自己的上衣再往上擼了擼,打起了赤膊,心裡暗暗期盼老太爺,要是能下場大雨就痛快了。
但看這萬里無雲的天氣,估計老天爺是聽不到自己心裡的聲音了。
少年抹了把眼睛,汗水不斷的流進眼睛裡,滲的眼睛有些發疼,他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溼透了,緊緊的貼在身上,粘膩的他越發難受。
偏偏他旁邊的人還不停的說道:“表少爺,您看您手上採的這朵萱草不對,應該採全開的,萱草的花蕊入味最好,而這朵白色的九里香則不然,您應該採花苞的,全開的九里香香味不如花苞來的濃烈........”帶著斗笠的養花師傅不厭其煩的說著已經說了不下二十遍的話,看少年的眼神如同看白痴一樣。
到底是京城來的貴少爺,平時錦衣玉食慣了的,連簡單的花都認不全,再讓他來採摘花,倒是難為他了。
陳逸康強忍著才沒把手裡的花捏碎,見鬼的什麼萱草,見鬼的九里香,天知道,他平日裡並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能夠認得梅蘭竹菊等常見的花就不錯了,哪裡能分得清楚什麼花苞好,還是花蕊好。
他憤恨的扭頭看身後的樹蔭下坐著的人,這丫頭一定是故意折磨他。一定是!
炙熱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射下來,地上佈滿銅錢大小的粼粼光斑。
康妍便坐在這晃動的光斑中悠閒的看著花圃中與花奮鬥的陳逸康,眼中盈滿了笑意。
“姑娘,表少爺又在瞪你了。”杏花給康妍打著扇子。提醒康妍。
表少爺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
“姑娘,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要不意思下就行了,萬一表少爺受了傷,長公主怪罪下來.......”青梅一臉猶豫的說道。
這位表少爺可是福韻大長公主的嫡親的孫子,寧國公最寵愛的幼子,雖說長公主也很疼自己家姑娘,可孫子和外孫女比起來,一般人應該都會看重孫子吧?
自家姑娘好不容易多了個外祖母疼愛,若是因為與表少爺置氣而被長公主冷落,豈不是得不償失。
“無妨。我心裡有數。”康妍搖頭,“這件事我也對外祖母提過,外祖母是同意了的。”
她的兩個貼身丫鬟,青梅向來細心,杏花則一直膽大心粗。聽見青梅的話,杏花翻了個白眼,“青梅姐,你也太膽小了,這是表少爺自己答應的,又不是咱們姑娘逼他的,再說姑娘可是拿錢買的。大長公主也是同意的,你還怕什麼,就是出了事情也只能怪他自己身體虛弱,跟咱們姑娘有什麼干係。”
青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反駁,最終嘆息一聲。“說是如此說,可此事終究因為姑娘而起。”
康妍眯著眼睛打量了花圃中大汗淋漓的少年,眼中的笑意一直未散去。
她確實跟外祖母提了這件事,不過並沒有說陳逸康用銀票代替禮物的事情,也沒有說自己出錢買他一天的事情。她只是說:“外祖母離回京城的時間沒有幾天了,妍兒想親自備些禮物送與幾位舅母和表姐妹們,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香水這個東西還算個稀罕的,可我又不知道舅母和表姐妹們的喜好,只能勞煩六表哥幫忙了。”
福韻大長公主很是欣慰,“好孩子,難得你有心,這有什麼難得,叫康哥兒來,問問你舅母和表姐妹都喜愛什麼花,你去香水作坊取就是了。”
福韻大長公主是知道香水作坊是她和喬丹華一起開的。
康妍搖頭,“那多沒有誠意啊,妍兒不想那樣。”
“你想怎麼樣做?”福韻大長公主問道。
“我想自己去採花,然後自己做香水,正好丹華就在這裡住著,我向她請教怎麼做,自己親手摘的花,親手做的香水,才顯的心誠,禮輕方顯得情意重。”
福韻大長公主想了想,“你既有這樣的心,外祖母也不好攔著你,讓康哥兒幫你去摘花,你來處理花,做香水。”
福韻大長公主一句話將此事定了下來。
見青梅實在擔心,康妍便吩咐他,“你去廚房裡吩咐一聲,熬些消暑的綠豆湯送來,多放些綠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