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把手縮回了袖口,眼睛轉了轉,扯開了話題:“那門口的老差役我瞧著倒是個精明人,而且能識了字可是極為難得的,緣何到這裡來了?”
黃會慢悠悠的往前走,聽了穆青的話,也不避諱,只是嘆了口氣:“他與我是認識的,當初隨著陛下出徵,我得陛下器重,一個閹人卻封了將軍,他就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總兵。”
穆青聽著,以前只是風聞黃會當過將軍上場殺敵,一張玉面卻是手段凌厲,如今真的聽了下來倒是頭一遭。
只聽到黃會接著道:“不過那會兒動盪時候,什麼都可能發生,如今太平盛世,我們也就各自謀生罷了。我跟著陛下,他就想找個輕省差事做,可偏偏家族人捲進了謀反案子,他是有爵位的,陛下看在他的功勳上只是革了他的官,他們家除了他盡數關了進來。”黃會用蔥白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旁邊的牆壁,“他就自請受了天牢,在這條甬道里瞧著他們家人被帶進來,又被帶出去。”
穆青聽著只覺得心裡頭悶得很,剛剛那個慈眉善目的人只怕與黃會差不讀的年紀,卻蒼老成了頭髮花白。
“你是讀書人,慣常是心思敏感的,我本就不能與你多說什麼,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你,”黃會轉頭瞧了他一眼,“守著陛下,永遠是沒有災禍的,哪怕大難臨頭也能求個活命,懂嗎?”
穆青知道他在提點自己,也是在警告自己,便低了頭,道:“謝先生提醒,我曉得的。”
黃會聽了這話才算是重新有了笑臉,同他一道走出了甬道,跨進了監牢的門。
這是穆青頭一回見識到古代的牢房,卻好似與他的感覺中有著極大的不同。
監牢並不是用木棍或者鐵棍豎成牢門的,而是直接用石頭砌起來,只在中間偏右的地方留了個門。
黃會扭了一下旁邊的圓盤,門就開了。穆青跟著他走進去,發現裡頭的空間倒是大得很,而且關押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分明就是穆安道和他的夫人唐氏。
兩個人沒了以前的風光,盡然是落魄。穆青並沒有真的與穆安道交談過,只是前段時候遠遠地瞧了一眼,卻覺得自己的舅父比起那會兒更老了一些。
頭髮花白,鬍鬚也有了白色,一身白色囚服,瞧上去蒼白的厲害。
聽到了響動,穆安道抬了頭去,一眼就瞧見了進來的兩個人。昏黃的燭火跳躍著照亮了整間牢房,原本坐在簡單床鋪上的穆安道幾乎是立刻就挺直了背脊。
唐氏似乎還在沉睡,穆安道沒有驚動她,伸手幫她蓋了蓋被子,而後起身迎著他們走過去。
穆青全身都用斗篷圍了個嚴實,穆安道並不能認出他是誰來,便只看著黃會。
中年人的聲音有些嘶啞,但依然中氣十足:“黃會公公,你來瞧我這將死之人作甚?”
黃會笑起來,似乎並不覺得被冒犯,道:“原本你們犯的罪過直接颳了也算不得什麼,只不過官家仁厚,讓我帶個人來見見你們。”
穆安道皺起眉頭,眼睛看向了那個被斗篷罩起來的人。
穆青嘆了口氣,想著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曾經怨懟過穆家人,他們把自己轟出家門,自己有理由埋怨。可後來也想過救他們,畢竟血濃於水,自己對這個身體的母親只怕也就只有用這個法子感恩。
可是最終他的目標沒能成行,或許杜羅的計劃正在實行中,但是李慕言的行動可是比杜羅要快很多。
腦袋裡有著盤算,穆青的手則是扯開了脖頸上的絲繩,取下了斗篷。
而穆安道在看到他的瞬間,幾乎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喚了句:“小妹……”
穆青這會兒才真的確定,他的長相大多是隨了穆煙的,這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朝著穆安道笑了笑,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我是穆青,舅父,許久不見了。”
穆安道在說出口後就馬上意識到自己怕是認錯了人,而在穆青說出他的名字時卻是猛地皺起了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穆青,而後道:“你和煙兒長得倒是七八分相似了。”
“我並不知道母親的容貌,無從比較起了。”穆青的這句話說得風淡雲輕,而事實上他也只是說了一句實話。
但也就是這麼句話,讓穆安道神色暗淡,黃會輕輕嘆息。
“黃公公,可否讓我和他單獨說說話。”穆安道看向了黃會,聲音變得低聲下氣起來。
黃會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穆青的手臂:“若是有事情,儘管喊我便是。”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