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眠的功效,穆青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晚上。
整個晚上都在發夢,先是夢到自己坐在辦公室裡對著散著熒光的電腦發呆,然後上面突然出現了李謙宇的臉,接著就是地動山搖,自己被厚厚的房頂壓得喘不上來氣。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身上被多蓋了一床被子,穆青想怪不得昨天被壓得翻不過身來,這可不是好兆頭。
拿起架子上的衣服穿好,站起來的時候覺得神清氣爽不少。正想出門打水,卻看到自己的門被直接撞開,一身錦衣的鄧元柄就這樣直接進了屋子。
穆青忙把上衣繫好,然後苦笑的看著鄧元柄:“鄧先生,這一大清早的怎的不敲門?”
鄧元柄卻沒回答他,而是快步走到了穆青面前,那把沓子書稿放在桌上,喘著粗氣問他:“這……這本書……”
“鄧先生,我家主子還沒起,你別……額。”一路小跑的安奴剛進門就看到已經穿好衣衫但是披頭散髮的穆青,和扶著桌子喘粗氣的鄧元柄。他急忙忙的拿了外衣給穆青披上,然後拿了梳子幫穆青束髮。
穆青看著安奴笑笑,而後對鄧元柄道:“鄧先生你且等等,坐下歇歇在談論不遲。”
鄧元柄也不跟他客氣,自己拿了茶壺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穆青這才坐下,小聲問著安奴:“他怎的這般模樣?”
“我剛才去書館,把主子的書稿給鄧先生瞧了,鄧先生看完,二話沒說就往咱們院子跑,我在後面緊追慢趕還是追不上,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安奴利落的把穆青的頭髮束起來。
收拾停當,穆青坐到了鄧元柄對面。鄧元柄把捏著的書稿放在了桌上,那小心翼翼的模樣看的穆青都覺得揪心。
容不得鄧元柄不謹慎,因為這裡面的東西實在是太驚人。
自古以來的科舉考試無非是經史典籍,考經義,考詩賦,翻來覆去的讓人生生琢磨不通透。那麼多書本,一旦考官出了一道題考生不認識,沒見過,說不出出處,縱然你文章錦繡也不可能得中。背下來,文章的主旨與考官心中不符合,也只有名落孫山的份兒。
可這本書卻是直接把現在考的經義直接分割開來,分為八股,從破題承題道後股束股,劃出了條條框框,每個部分都有著嚴格的規矩。
鄧元柄看得出來,這分明就是個速成的法子。將文章割裂定然做不出什麼錦繡,被這些條框約束著做出的文章定然也好看不到哪兒去,但是,若是常人按著這個規矩寫出文章來,定然是可以將文章寫得清楚規整,雖不能脫穎而出,也不至於一塌糊塗。
“你從何處尋的這個的?”鄧元柄看著穆青,神色嚴肅。
穆青把書稿拿過來翻著:“這是我寫的。”
鄧元柄眉尖一跳,卻不見得多驚訝,想來是已經心裡有了底。他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盯著那沓子紙不說話。穆青也不言語,捏了桌上的點心來吃。
良久,鄧元柄才緩緩道:“你可知道,一旦我給你刊印,會造成什麼影響?”
“自然是知道的。”
鄧元柄眉頭緊皺道:“此物可以幫你揚名不假,想來也會有無數學子感恩於你,但有多少人感謝你就會有多少人罵你。”
穆青接著咬點心,看那模樣分明是半點不擔憂,反倒是看著鄧元柄笑起來。英雄惜英雄,財迷也最懂財迷。鄧元柄的脾氣穆青多多少少是可以摸透一些的,這分明就是個可以為了銀子不要命的傢伙,此番能說出這些話也看得出是真的關心穆青的聲望。
不過穆青是打定主意要折騰出一些動靜來,不可能這般簡單就罷手。
“我在開篇就說了,我只是為了幫著各位同袍少走彎路,用最少的力氣達到最大的目的,那些本就才華橫溢的人定然是不需要這個的。”穆青放下糕點,拍了拍手,眼睛卻是越過窗子看向了隔壁的院子,“美名,縱然是稀罕,但是罵名我也不懼,我現在要的是名聲,一個可以被人知道的機會。”
“為何?”鄧元柄看著穆青,他認識的穆小公子從來不是個喜歡張揚的。
穆青彎彎唇角,輕輕呼了口氣:“我的背後,沒有家族,沒有親人,我只有我自己。”他看著鄧元柄笑,其中的情緒複雜到鄧元柄都分辨不出來,“我費盡心力博得了一點好感,但是,這點好感不足以保著我活下去。”
六皇子莊王李謙宇,是穆青最大的依仗,但穆青自己清楚,這個依仗有多不牢靠。
好感,不能夠成為那個人保護自己的理由。
作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