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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前兩位那樣隨意打發,所以使出這一招苦肉計來,不惜把自己潑溼了找藉口遁走,那茶倒在她衣襟上還燙得在冒煙,她也真是下足了血本。鳳九被燙得抽了口氣,卻還是恭敬地、謙謹地、卻難掩喜悅地道:“一時不慎手滑,亂了儀容,且容鳳九先行告退,改日再同帝君請教佛理道法。”

白蓮清香逐風而來,東華抬起眼簾,遞過一隻碩大的瓷壺,慢悠悠地:“用這個,方才過我手時,已將水涼了,再往身上倒一倒,才真正當得上亂了儀容。”

東華帝君閉世太晨宮太長久,年輕的神仙們沒什麼機緣領略他的毒舌,但老一輩的神仙們卻沒幾個敢忘了,帝君雖然一向話少,可說出來的話同他手中的劍,鋒利程度幾乎沒兩樣的。

相傳魔族的少主頑劣,在遠古史經上聽說東華的戰名,那一年勇闖九重天意欲找東華單挑。結果剛潛進太晨宮就被伏在四面八方的隨侍抓獲。

那時東華正在不遠的荷塘自己跟自己下棋。

少年年輕氣盛,被制服在地仍破口大罵,意欲激將。

東華收了棋攤子路過,少年叫囂得更加厲害,嚷什麼聽說天族一向以講道德著稱,想不到今日一見卻是如此做派,東華若還有點道德便該站出來和自己一對一打一場,而不是由著手下人以多欺少……

東華端著棋盒,走過去又退回來兩步,問地上的少年:“你說,道……什麼?”

少年咬著牙:“道德!”又重重強調:“我說道德!”

東華抬腳繼續往前走:“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少年一口氣沒出來,當場就氣暈了過去。

鳳九是三天後想起的這個典故,彼時她正陪坐在慶雲殿中,看她姑姑如何教養兒子。

慶雲殿中住的是白淺同夜華的心肝兒,人稱糯米糰子的小天孫阿離。

一身明黃的小天孫就坐在她孃親跟前,見著大人們坐椅子都能夠雙腳著地四平八穩,他卻只能懸在半空,卯足了勁兒想要把腳夠到地上,但個子太小,椅子又太高,呲著牙努力了半天連個腳尖也沒夠著,悻悻作罷,正垂頭喪氣地耷拉著個小腦袋聽她孃親訓話。

白淺一本正經,語重心長:“孃親聽聞你父君十來歲就會背《大薩遮尼乾子所說經》,還會背《勝思惟梵天所問經》,還會背《底喱三味耶不動尊威怒王使者唸誦法》,卻怎麼把你慣得這樣,已經五百多歲了,連個《慧琳音義》也背不好,當然……背不好也不是什麼大事吧,但終歸你不能讓孃親和父君丟臉麼。”

糯米糰子很有道理地嘟著嘴反駁:“阿離也不想的啊,可是阿離在智慧這一項上面,遺傳的是孃親而不是父君啊!”

鳳九撲哧一口茶噴出來,白淺眯著眼睛意味深長看向她,她一邊辛苦地憋笑一邊趕緊擺手解釋:“沒別的意思,最近消化不太好,你們繼續,繼續。”

待白淺轉了目光同糯米糰子算賬,也不知怎的,她就突然想起了東華將魔族少主氣暈的那則傳聞。端著茶杯又喝了口茶,眼中不由自主地帶了一點柔軟笑意。低頭瞥見身上白色的孝衣時,笑意卻一下子煙消雲散。兩千七百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很多她記得,很多她假裝忘記,裝著裝著,似乎也真的忘記了。避世青丘的兩百多年算不上清靜,但她很難得再想起東華,來到這九重天,卻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看東華的模樣,並未將她認出來,她真心地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

今日是連宋君親手操持的千花盛典最後一日,按慣例,正是千花怒放爭奪花魁最為精彩的一日。傳說西方梵境的幾位古佛也千里迢迢趕來赴會,帶來一些平日極難得一見的靈山的妙花,九重天一時萬人空巷,品階之上的神仙皆去捧場了。

鳳九對花花草草一向不太熱衷,巧的是為賀天族太子的大婚,下界的某座仙山特在幾日前呈上來幾位會唱戲的歌姬,此時正由迷谷領著,在第七天的承天台排一出將軍佳人的摺子戲。

鳳九提了包瓜子拎了只拖油瓶跨過第七天的天門去看戲。

拖油瓶白白嫩嫩,正是她唯一的表弟,糯米糰子阿離。

第七天天門高高,濃蔭掩映後,只在千花盛典上露了個面便退席的東華帝君正獨坐在妙華鏡前煮茶看書。

妙華鏡是第七天的聖地之一,雖說是鏡,卻是一方瀑布,三千大千世界有十數億的凡世,倘若法力足夠,可在鏡中看到十數億凡世中任何一世的更迭興衰。

因瀑布的靈氣太盛,一般的神仙沒幾個受得住,就連幾位真皇待久了也要頭暈,是以多年來,將此地做休憩讀書釣魚用的,只東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