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後侍從們簇擁著她一路前往廂房歇息,又將少年簇擁著去了另一廂房療傷。鳳九坐在廂房中喝了一口水,方才想起少年口中要報答她的話,遑論他上山來究竟所為何事,於情於理她的確算是救了少年一回,他要報答她也在情理之中。但她有點兒發愁:她自始至終頭上頂著新嫁娘的一頂紅紗,少年連她的面都沒見過一分,報答錯人可怎麼辦呢。
這件事在她心上徘徊了一小會兒,侍從急匆匆前來通報滄夷神君回宮。既要應付滄夷又要計劃拜堂成親前如何將宮中鬧得雞犬不寧,兩樁事都頗費神。她抖擻起精神先去應付這兩樁要緊事了,沒有功夫再想起半道上義氣相救的那個少年。
自此以後,她沒有再見過那個少年,就像是荷塘中的一葉浮萍,被她遺忘在了記憶中的某個角落。若沒有和風拂過帶起水紋,這段記憶大約就此被封印一隅經年無聲,少年也不過就是她三萬多年來偶遇的數不清的過客之一。多年後的如今,因緣際會雖然讓她想起舊事,但,當初那個一說話就會臉紅的沉默少年,恕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將他同今日這位言必稱“本少”的翩翩風流公子相提並論。其實仔細看一看萌少的輪廓,的確同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不清的那位少年相似,這七十年來,萌少究竟經歷了什麼呢,才能從當年那種清純的靦腆樣扭曲成今天這種招蜂引蝶的風流相呢?鳳九百思不得其解,不禁將這種不解的目光再次投向相里萌。但兩張豪華長桌外哪裡還有萌少的影子,倒是自己同小燕挨坐的桌子跟前,啪的一聲,頓下來一隻銀光閃閃的酒壺。
萌少喝的兩眼通紅,搖搖晃晃地撐住小燕的肩膀。比翼鳥一族出了名的耳朵靈便,方才潔綠同鳳九、小燕的一番話似乎盡入萌少之耳。他頗為感動,大著舌頭道:“果真如此?你們也覺得本少應該不拘族規,勇敢的去追求真心所愛嗎?”輕嘆一聲道,“其實半年前本少就存了此念,想衝破這個困頓本少的牢籠,但本少剛走出城門就被你們掉下來砸暈了,本少頹然覺得此是天意,天意認為本少同鳳九殿下無緣,遂斷了此念,”一雙眼睛在滿堂輝光中望著鳳九合小燕閃閃發亮,“但是沒有想到,今日你們肯這樣鼓勵本少,一個以身作例激勵本少要勇於衝破組貴的束縛,一個主動懇求幫本少打聽鳳九殿下的出沒行蹤……”
鳳九很補的給自己和小燕一人一個嘴巴,抽搐著道:“我們突然又覺得需要從長計議,方才考慮的……其實不妥,”轉頭向燕池悟道,“吾兄,我看你自方才起就面露悔恨之色,是不是也覺得我們提出的建議太沖動很不妥啊?”
被點名的小燕趕緊露出一副悔恨之色:“對對,不妥不妥。”滿面懺悔道,“雖然族中的長老一向不管老子,但違反了族規讓老頭子們傷心。這麼多年來,老子的心中也一直很不好過,每當想起老頭子們為老子傷心,老子就心如刀絞。族規還是不要輕易違反的好,以防長年累月受良心的譴責!”
潔綠郡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倆。萌少的目光微有迷茫。
鳳九嚴肅地補充道:“既然當年鳳九她,咳咳,鳳九殿下她送你一隻蟋蟀加一直瓦罐,你為什麼非要對著蟋蟀寄託情思,對著瓦罐寄託不也一樣嗎?蟋蟀雖死瓦罐猶在,瓦罐還在,這就說明了天意覺得還不到你放棄一切出去找鳳九殿下的時候。”循循善誘道,“要是天意覺得你應該不顧族規出去找她,就應該收了常勝將軍的時候也毀了你的瓦罐,但天意為什麼沒有這樣做,因為天意覺得還不到時候,你說是不是?”
萌少一雙眼越發迷茫,半響道:“你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但本少聽這個見解有幾分頭暈。”
鳳九耐心地解惑道:“那是因為你一直飲酒買醉,壞了靈臺清明。”又善解人意地道:“你看,你不妨先去床上躺躺醒一醒酒,待腦中清明瞭,自然就曉得我說的這些話是何道理。”
萌少想了片刻,以為然,豪飲一天一夜後終於準了侍從圍上來服侍他歇息,被潔綠和終於可解脫而感激涕零的侍從們眾星捧月地抬去了醉裡仙的客房。
待人去樓空,整個大堂唯剩下他二人同兩個打著哈欠的小二時,坐在一旁看熱鬧的小燕歎服的朝鳳九豎起一個大拇指,帶要說什麼,鳳九截斷他道:“萌少為什麼會看上我,我也覺得很稀奇,這個事你問我我也說不出什麼。”
小燕的臉上難掩失望。鳳九謹慎地向四下掃了一掃,向小燕道:“你有沒有覺得,從我們踏進醉裡仙這個門,好像就有兩道視線一直在瞧著我?”
小燕愣了一愣,驚訝狀道:“可不是,那個東西一直停在你肩頭,正在對你笑呢——”身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