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東華隨身常用的,可能是他的意中人姬蘅送給他的一塊帕子。
她想起曾經她多麼寶貝東華送給她,掛在她脖子上的那個白玉墜,覺得東華既然對姬蘅那樣上心,那麼若是她當著他的面將姬蘅送給他的這塊帕子糟蹋一遍,他一定遠比被她砍成八段更感到憤怒且傷心吧。
她覺得自己想出這個點子著實很惡毒,但是越看這塊絲帕越覺得礙眼。她糾結地想,這件齷齪事當然還是要做的,那麼,就等她辦成此事後回去念兩遍佛經,算是自我超度一下這個齷齪的行為吧。
但是,鳳九千思量萬思量,萬沒有料到修為有限,剛踏進(沉)水月潭中,即被疊宙術疊壓的空間逼出原形來。誠然,即便變成狐狸她也是隻漂亮的狐狸,毛色似血玉般通紅透亮,唯獨四隻爪子雪白,身後的九條尾巴更如同旭日東昇的第一抹朝霞一般絢麗,不管喜歡不喜歡圓毛,都會被她這個模樣迷住。但是,用這個模樣去教訓東華顯然沒有什麼威勢,說不定還會讓他覺得非常新奇可愛。可是,就這樣打道回府,她心中又很氣憤難平。
眼見東華其實已近在不遠處,彷彿連連宋的那盤棋已經殺完了,正坐在石凳上耐心地等著她來找自己的麻煩。他竟然這樣的氣定神閒,令她心中淡淡的糾結感瞬間丟到西天,拽著帕子殺氣騰騰地一路小跑到他的跟前。
東華瞧見她這個模樣,似乎有一瞬間的愣神。
她心中頓時一個激靈,東華的眾多愛好中有一條就是喜歡圓毛,他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她原身時的模樣一向難有人能抵擋,她小的時候有一回撥皮,在小叔飯中下了巴豆,害得小叔足足拉了三天肚子,但她小小地亮了一下自己的原形,他小叔頓時就原諒她了,這就是一個她從小狐顏禍水的鮮活例證。
東華坐在棋桌旁,瞧著她的眼神有幾分莫測和專注,像是鑄一把劍,制一尊香爐,或者給一套茶具上釉彩時的神情。
此時,水月白露纖細瑩白的枝丫直刺向天,月牙葉片簇擁出豐盈的翠藍樹冠,結滿霜露似的百花團,一陣雪風拂過,花團盈盈而墜,未掉及水面已化做白霧,湖中一群群白色的小魚繞著樹根,偶爾撲騰著躍起來。霧色繚繞中傳來一陣幽遠寂寞的佛音,不知誰在唱著幾句經詩:“須菩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實信解,不生法相……”
鳳九覺得這個場景太縹緲,但似乎天生就很適合東華這種神仙,他此時這麼專注地看著她,她的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兩滴冷汗。
她想起來這個人是曾經的天地共主,按理說無論他對她做了什麼缺德事,她這種做小輩的還是不可廢禮,要尊敬他。
那麼,她猶豫地想,她現在,到底該不該當著帝君的面,蹂躪他心愛的絲帕呢?
周身仙氣飄飄的東華撐腮看她這個狐狸模樣半天,忽然道:“你小的時候,我是不是救過你?”
她手握絲帕猛地抬頭回望他,愣了一瞬,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東華竟還記得曾經救過她,讓她覺得有點兒受寵若驚。由於九尾
的紅狐天上地下就她這麼一隻,太過珍貴,少不得許多人打她的主意,所以一向(除)出外遊玩時他,她都得將九條尾巴隱成一尾,這項本事她練了許多年,就算修為高深如東華者,不仔細瞧也瞧不出她原是九尾,所以當初他也不曉得救下的原是青丘的小帝姬。
那時在琴堯山中,東華於虎精口中救下她時,大約以為她是山中修行尚淺的野狐吧,將她罩在一團仙霧中護著,便一走了之。其實不過是兩千多年前的事。兩千多年過去,她的狐形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在許多年之後的此種情況下,東華曉得了曾經兩人還有這個緣分,不曉得是她總是走快一步,還是世事總是行慢一步。
鳳九蹲坐在地上,緊盯著右爪中的絲帕,覺得有些為難,果然小叔說的對,報仇這個事實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之事。她奔過來時就該把帕子直接丟在東華的臉上,此時她被如此美好的景色薰陶,感覺精神境界刷地已然上升了一個層次,帕子再也丟不出手了。
看她長久沒有說話,東華淡淡道:“這麼看來,我救過你一命,你還沒有報恩,我騙你一次,你不計較就當報恩了。帕子還我,你將它折騰的掉色,我也不和你計較了。”
東華的話鳳九聽在耳中,不知為何覺得分外刺耳,感覺精神境界刷的一聲又降回來了。她垂著頭:“我其實早已報了恩。”聲音小得像蚊子似的。
東華怔了一怔:“什麼?”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