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莊的好處保持了緘默,他一個人再怎麼反對也只是枉然,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伍起就認可了項莊,事實上,伍起對項莊從來就沒什麼好感。
現在,項莊一意孤行要在江東推行新田賦法,讓世卿士族跟賤民一體納賦,伍起對項莊就更沒什麼好感了。
“伍公,小聲些,小聲些。”
伍起大聲咆哮,坐在下首的長史和功曹驚慌之下,趕緊提醒伍起注意點,兩人不能不驚慌,需知伍起雖然是會稽郡的郡守,是一郡最高長官,可這只是史義上的,事實上,會稽郡除了伍起這個郡守,還有掌握一郡駐軍的郡尉丁固。(《7*
這個丁固可是軍中悍將,眼裡就只有項王,從來就不把郡中官員放在眼裡,郡守府的長史、功曹、掾吏等,若是犯到了丁固手裡,打罵鞭笞那是常有的事,甚至連郡守伍起,也在市井之中被丁固公然訓斥過兩次。
伍起不忿,一紙訴狀告到了項莊跟前,卻根本不見任何下文。
尤其讓伍起心氣難平的是,項莊不僅沒有下詔懲罰丁固,甚至連一句訓斥都沒有,而且也沒派人前來山陰調查一下,這擺明了就是在護短,丁固由是越發囂張,若不是這傢伙只是個武夫,不通民法政事,只怕伍起早就被架空了。
這樣的情形,在會稽郡治下各縣也非常普遍,甚至整個江東五郡六十餘縣,除了周殷和高初這兩個郡守,別的郡守、縣令長全都受到了郡尉、縣尉的嚴重製約、監視,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雙方之間的矛盾正變得越來越尖銳。
出現這種局面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當初項莊之所以讓世卿、士族出任各郡郡守、各縣縣令以及屬官,全是出於政治上的妥協,是為了儘快平穩住局面,不得已採取的策略,所以又派了軍中悍將悍卒出任郡尉、縣尉以制衡世卿、士族的影響力。
現在,隨著楚國周邊局勢的穩定,以及項莊權位的穩固,當時的妥協雙方都越來越無法容忍這種局面了,項莊想要更加有效地控制各郡縣,而世卿、士族也極力想要擺脫郡尉、縣尉的束縛,以謀求更大的利益。
所以,這種政治妥協下的畸形格局早晚是要解決的,既便沒有變法,項莊跟世卿、士族之間的矛盾也遲早會爆發,現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慌什麼?”伍起悶哼了一聲,怒道,“有什麼好怕的?”
長史、功曹盡皆噤聲,伍起不怕丁固,他們卻怕,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
“你們也不用害怕。”伍起冷然道,“老夫倒要瞧瞧,他丁固還真敢殺人不成?”
長史、功曹相視苦笑,當下同時起身向伍起作揖道:“伍公,卑職這便告辭了,明天還要早起處理公務呢。”
“處理公務?”伍起冷然道,“卻是不必了。”
“啊?這……”長史、功曹面面相覷,不知道伍起所言何意。
伍起冷笑一聲,又道:“如今項莊小兒的翅膀硬了,咱們世卿、士族也沒什麼利用價值了,所以想把咱們踢開了,不過老夫倒要瞧瞧,若是缺了咱們世卿、士族的支援,僅憑他麾下的那些大頭兵,怎麼治理江東,怎麼維繫偌大一個國家?哼!”
長史、功曹聞言愕然,說道:“伍公的意思是說,不幹了?”
“對,不幹了!”伍起冷笑道,“從明天開始,老夫就生病了,會稽郡的一應大小事務全都由丁固那個匹夫去處理吧,老夫倒要瞧瞧,丁固那匹夫可能治理得了偌大一個郡!”說此一頓,伍起又道,“至於你們兩個,生不生病你們自己看著辦。”
長史、功曹再次對視一眼,連聲道:“生,這個病必須得生!”
長史、功曹全都是聰明人,他們也已經看出來了,現如今世卿、士族正跟王權博弈,唯一的區別就在,士族衝在前面,世卿卻隱在幕後,不過雙方的利益是一致的,都想迫使王權讓步,授予地方郡守更大的治權。
對抗王權是個危險的舉動,不管怎麼說,項莊都牢牢地把持著軍權。
不過,世卿、士族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項莊手握軍權是不假,可他的軍隊只能幫他打仗,卻不能幫他治理地方,項莊如果把世卿、士族得罪狠了,世卿、士族來個集體告病,楚國只怕就會出現全國性的政局魂亂,項莊也得吃不了兜頭走。
項莊是楚王,手裡握著硬刀子,要想殺幾顆人頭的確很容易。
可世卿、士族手裡邊也握著軟刀子,軟刀子用好了,有時候也是能殺人的,項莊如果不想楚國政局魂亂,如果不想亡國,他就得妥協,就得讓步,而且這一次,就再不是像上次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