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蘇幕狠厲一瞪,她的面色頓時有些僵硬。
無數的目光催促著蘇幕,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道——
“當時天機宗主嚴詞堅拒,不願將你收入門牆,你見長跪無用,不發一言站起身來,竟然——”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響起,竟帶著些微的顫意不穩,“手起劍落,竟是生生挑斷自己肩上的琵琶骨,劍刃直拖而下,連氣海穴都被刺了個對穿。”
即使是事隔多年,他的眼前仍然浮現出那一幕慘烈猙獰到極點的血雨腥風——
那樣嬌小瘦弱的少女,就那樣漫不在意的輕笑著,雪刃一揮,白森森的肩骨就斷為兩截,血肉模糊的突出在外——再一刀拖長,似乎是慢條斯理,又似乎是轉瞬一閃,氣海穴上又是一個血洞!
血如泉湧,噴濺而出宛如一蓬血雨,她仍是淡然輕笑著,好似如此狠絕砍下的,並非是自己的血肉之軀一般,那笑容平靜得讓人心頭髮冷!
“宗主既然介意我曾拜在‘意劍’門下,那麼我便自廢使劍的右肩琵琶骨,再破氣海之穴,一身內力盡散——我心之堅,宛如今日雪地紅血,不可逆轉。”
那樣清柔糯甜的嗓音,卻說出與孱弱之姿全然不符的狠絕之言。
那時候的自己,藏身在長鼎之中,因極度震驚而縮成一團,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簡直要把這道瘦弱重傷,搖搖欲墜的身影烙印在心間——
月光照在遍地的白雪上,她滿身血汙,淋漓一地,望之宛如惡鬼修煞一般,卻偏偏那般精緻秀麗的眉眼熠熠生輝,閃爍著他陌生而難以理解的絕然光芒!
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幕,無論隔了多久,只要一想起來,心頭便升起無盡的寒意,以及……感同身受的劇痛心酸!
蘇幕的眼神有些恍惚了。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高殿之上眾人卻是倒抽一口冷氣。
一字一句,雖然描述簡單平淡,卻是痛入骨髓的酷烈之景,許多人稍一想及那畫面,頓時心中發顫,隨即搖了搖頭,似要將那可怕的畫面從頭腦裡驅除。
眾人大譁之下,眼不錯珠的望著無翳公子,原本憤怒含怨的目光,紛紛變成恐怖畏縮——此人對自己亦是如此心狠手辣,冰冷無情,若是旁人招惹了他……
此時此地,無翳公子那把扇輕搖,含笑而立的閒逸姿態,卻是讓許多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心頭一陣毛骨悚然。
只聽“啪”的一聲,竟驚得眾人心頭一跳,抬眼偷看時,只見無翳公子合上摺扇,輕笑一聲道:“年少輕狂,過往舊事,本不值得一提——只是諸位總該明瞭,我師尊為何改變心意,將我列入門牆了吧?”
他的聲音清渺不定,好似來自無盡之外的雲海,又似就在每一個人耳邊森然低語,“我追求術法大道之心,宛如昔日雪地紅血,不可逆轉——‘意劍’生涯已隨那一劍煙消雲散,各位若還要執著,未免太過可笑了!”
風聲颼颼而過,吹得高殿上殘瓦當啷作響,落到地上成了粉碎,那聲音驚心動魄——眾人呆然站立不動,方才的那一陣遷怒、怨憤之火,好似被冰雪澆得透涼,全然熄滅了。
有人眼露崇敬心往——追求術法至高大道,乃是每一個術者都有的念頭,但少有人如無翳公子一般,心志堅剛宛如金石。
亦有人心生驚懼——眼前之人,狠毒冷酷到如此地步,若是有三分用到別人身上,只怕……
各人各思,一時陷入詭異的寂靜,高殿之內鴉雀無聲,只有風聲越發單調晦澀。
蘇幕所提的,前任宗主拒絕收徒的三個理由,無翳公子輕而易舉就推翻在地,針對他的種種指控便顯得蒼白無力了。
高殿最高處,他持扇傲然而立,睥睨囂狂之姿,卻是深深浸潤每一個人心間,再無人敢多加責問。
只有夢流霜目光閃動,卻是還不死心,冷笑著開口道:“所謂‘意劍’不過浪得虛名,你棄暗投明也不足為奇——只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將前任的師門棄如蔽履,難保你下次不會出賣天機宗、甚至是整個天門的利益!”
這話聽著倒有七分道理——無論是哪一門哪一派,欺師滅祖總是一項嚴重的罪名,既能拋棄舊日師門,只怕也不會對今時宗派多加愛戴。
無翳公子連眉梢都未曾稍動,把扇輕搖意態非凡,“夢宗主你多慮了,過往的‘意劍’生涯,既成累贅,便該捨棄,今日天機宗在我手中,我必將之發揚光大,豈會讓它落到無用被棄的地步?”
他身後天機宗之人聞聽此言,各個面露喜色,意氣風發,舉止之間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