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自己的笑。
於是,他們走入殿正面近後壁之處,張易之讓女皇帝在錦墊上坐了下來。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安靜下來。她仔細地看四周——這個坐位是安排得非常之巧妙的,她往任何一面看,都能看到自己的身影,重疊重疊的——一抬手,手的影子無數都動,很像數百名舞女同時起舞。
婉兒於獲得張昌宗的協助之後,也找到了坐席,同時,情緒逐漸地安定了下來。她和女皇帝一樣,用手做出種種姿勢,也時時變換笑容,從而自我欣賞。
漸漸,她從容了,好奇心也減退了,於是,她開始研究鏡殿的光源。
一望之間,到處都是鏡子,無法看出光源——婉兒稚氣地問女皇帝。
武曌眨眨眼,以臂肘輕輕地撞擊張易之。
“你說呀!”
張易之指著拱形圓頂的頸部,那兒,有一圈曲折的窗戶,光線就從窗戶射入,及於鏡面,再由一排鏡子反映,將光線輸送到各處去。
由於鏡子的方位組織微妙,雖然四壁無窗,光線仍能經由反映而達到每一個角落,而且,鏡殿的各處,光線都很勻和。
“這是你們弟兄的智思。”武曌的雙手各執著張易之與昌宗的手。
“這是天賜!”張昌宗佻巧地介面,“是天賜給陛下,不過是藉由我們兄弟的手而已。”
“貧嘴!”武曌舉起手,親暱地打他的嘴。
於是,張昌宗就勢滾入她的懷中。
女皇帝在興奮與輕揚中,摩挲著張昌宗光滑的面頰,同時,她另外一隻手將張易之也摟了過來。她的眼睛看著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左擁右抱。
婉兒在鏡中看著兩性的撫慰,生理上不由自主地起了反應,她自覺呼吸逐漸地迫促,她自覺身體的各個關節,都有緊的趨向——
“陛下!”她在喘息中叫出——她希望以說話來排除自己的綺思。
“叫什麼?此時只適宜貓叫。”女皇帝恣肆地說。
“陛下!”婉兒的心房在撼動中,強自鎮定著,緩緩地說:“我是提出問題啊,我不是……”
“什麼問題?難道是孔子入太廟?”
“差不多呵!”婉兒想到自己與張易之的往事,竭力自肅,摒卻綺念,正經地說,“夜間,沒有了光源,怎樣呢?”
“嗯——這問題成立,不錯——”她轉而望他們。
“陛下,我們立刻使鏡殿成為黑夜,好嗎?”張易之神秘地說出。等女皇點頭同意,立刻轉身,拿起擱在小几上的銅錘擊著玉盤。
鏡殿中有回聲——
四名宮女與四名內侍,分別自左右屏風的縫隙中進入,遠遠地跪著聽候命令。
“拉上各處窗戶,準備燈燭!”張易之低聲吩咐——鏡殿的構造,還有一項特點,那是,不論在哪一個角落低語,聲音能傳導至各處,音量不變。
於是,侍從們分別工作了。
女皇帝自鏡中看他們——他們分別揭開地毯的邊角,再拉開地板上的暗門,然後搖動一根彎曲的鐵軸——這根軸和上面的一圈窗戶連著的,不久,窗戶徐徐地合上了,每扇窗都是銅鏡。
東南北三面的窗戶最先關上,剩下西方的窗戶,正徐徐地合攏。
張昌宗做了一個手勢,西窗才關上一半,就停止了。
女皇帝發現,此時有似夕陽殘照。
“有意思!”她回顧婉兒,“你沒有事,可以作一首詩。”
“陛下對我,似乎殘酷了一些!”婉兒放肆地回答。
女皇帝喜歡她這時候的放肆,笑著說:
“好,那就隨你自己,如果你要離開,我並不反對。”
“陛下,我又捨不得走開哩!”
“黑夜來了!”張易之插嘴說。同時,使手勢使西窗掩上。
鏡殿,完全陷在黑暗中,但這只是極短促的時間,轉瞬間,一支燭燃起了。
鏡子的反映,有似魔術,一枝燭,幻化成無數枝,燭光映照,鏡殿呈現了悽清幽秘的景象,映在鏡上的人影,好像是無數幽靈。
“啊,這像是地獄!”女皇帝有凜然之感,不過,她仍然賞識這一枝燭所造成的境界。
“陛下,立刻就會變成天堂的。”張昌宗說著,隨命侍從們燃點鏡殿內所有的燈燭。
於是,侍從拉開鏡銅柱底部的小暗門,撥動機鈕。銅柱近頂的部分,應聲伸出一枝小銅棍,棍端,垂下一條銅鏈,屏風外,有內侍送入宮燈。每一條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