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義的命運是離奇的,當他以為在仕途可以一帆風順的時候,風向忽然變了——他帶兵出征,卻交上了好運,在他正面的敵人,當他的兵抵達前方時,忽然有計劃地撤退,初時,薛懷義還以為是自己的運氣,上表報捷。
但在半個月之後,他發覺默啜的退兵是有計劃的,他們從侵佔的大唐土地上緩緩地退去,平均五天或六天撤退一個據點,當薛懷義佔領他們退出的據點而部署停當之時,默啜又退了。懷義是第一次自統大軍,他不敢冒險突進,事實上默啜的撤退方式,人人都有著疑惑,直到一個月之後,默啜的退兵情勢才明朗化。懷義很遺憾自己沒有打一仗的機會,他陳兵邊境,等待一個打的機會,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默啜完全退過界去了。於是,懷義只得上表呈報默啜退卻的情形,他一路沒有打,但是,在表文中卻誇張說初度遭遇時打了一次勝仗,他說明了陳兵邊境的形勢,請求女皇指示是否作掃穴犁庭之戰。
她並不是一個好戰者,她下制給懷義,命這位大將軍屯兵國境戒備,如果默啜不再挑戰,就不必進兵。
這樣相持了幾個月,前方一無動靜,薛懷義又不能安靜下來了,他再上書請示——想回朝了。
這份表章送到洛陽,新明堂全體工程已接近完成,而鏡殿則已全部裝修好了。
她,在翠微宮看奏章,張易之兄弟伴著她。當她看到遠方的情人請示的奏章之後,忽然有了遐思,悠悠地說:
“昌宗,懷義上表請示回師哩。”
“薛大將軍打了勝仗?”張昌宗捱到女皇的榻邊問。
這時,在長几的另一端幫武曌整理奏摺的張易之也停了手,懷義的行動,他顯然是很關心的。
“也可以這樣說——”武曌悠悠地介面,“懷義出兵之後,實際沒有經過大戰,默啜兵就退了,在邊境相持了幾個月,默啜派了使臣來見懷義,表示和好,不再進寇,所以,懷義請求班師了。”
“噢——”張易之漫聲應著,對於薛懷義的即將回來,他有一種矛盾的感覺。從薛懷義走後,他們兄弟實際上佔有了這位女皇帝,然而,懷義則是女皇的舊情人,倘若懷義回來,他們獨佔性的寵愛自然會被分去,所以,他回答的聲音有著微妙的惆悵。
女皇帝立刻分辨出來了,她微微一笑說:
“易之,看你的神情,似乎不願意薛大將軍回來?”
“陛下——我沒有這個意思啊!”張易之掩飾自己的情緒,但並非是完全的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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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第十四卷(6)
“沒有這個意思嗎?”武曌拖長聲音,悠悠地笑著,看了身邊的昌宗一眼,“是真的沒有這個意思?”
“陛下,”昌宗機敏地再挨近一些,然後徐徐地說,“在感情上,我們希望薛大將軍回來,不過,不過——”他望了哥哥一眼,意思是要張易之接下去。
張易之緩緩起身,到女皇的面前蹲伏下去,柔媚地介面:“就另外一種感情來說,我們也自然不願陛下身邊再有一個他的。”
“哼!”她欣悅,把手上的奏章放下,“我會不知道你們的心事嗎?這些日子,你們在我面前,儘量避擴音到懷義,是嗎?”
“陛下聖明——”張氏兄弟吃吃地笑了。
她毫無嗔責之意,情人的一些妒意,在她看來,也似一種享受。不過,她還是以輕巧的聲調譴責他們兄弟。
“你們不想想是誰引進的?哼,你們是過河拆橋了。”
“陛下,我們兄弟不敢,這,不過是我們心底的私情。”
她不再回答,但她提起硃筆,在奏章上批了一行,接著,就把這份奏章交給張易之看。張易之看了一眼,又遞給兄弟昌宗。
女皇在奏章上批了一行字:“著驃騎大將軍薛懷義仍戍邊戒備示武,再候旨定奪。”
“這樣,你們滿足了嗎?”武曌眯著眼說,“如果懷義曉得了內幕,他不會饒你們的,小心了。”
“不怕,他不會曉得的。再說,我們有陛下哩。”張宗昌放下奏章,輕鬆地說。
就這樣,薛懷義被女皇置在荒漠的西北邊區,和洛陽的繁華分隔了,他和洛陽的政治脫了節,而張氏兄弟,由於這一空隙,得到女皇的寵愛,卻日甚一日。
這是薛懷義所想象不到的發展——他以為自己會從驃騎大將軍的職位上扶搖直上,從而把持朝政,不料女皇帝卻因張易之兄弟而不讓他回洛陽——此中,還有一項秘密,是張易之兄弟所不知,只有隨侍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