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情與欲,同時,也想到了與此有關的許多故事。
——她惟一的女兒太平公主,在過去一年間,好像與她疏遠了。她鍾愛著女兒,此時,在春風中,她又想到。
“太平公主和你說了些什麼?”她突如其來地問婉兒。
“公主的心情,近來似乎好些。”
“她沒有和駙馬吵嘴吧?”武太后微喟著,“這孩子,近來好像疏遠我了。”
“太后,那不是公主疏遠你,而是太后本身太忙,有兩次,公主來,太后嫌她吵著不能做事,把她攆走,其實,公主每隔三五天就來一次的。”
“哦——是我忙到失常了。”
“從現在起,太后可以稍微歇歇了!”
她沒有理會婉兒的話,現在,她獨自陷入於沉思之中,她想著前皇故世之日,自己臨幸太平公主邸的故事。
馮小寶,在那時使她發狂,在回憶中,肉慾的戀愛有如怒潮拍岸,有如疾風過嶺。
那是揮發性的,那是使人的心房漾動的。
當明崇儼被殺的時候,她曾經大為激動,但在此刻——在經歷了馮小寶之後,她心理上,對明崇儼就覺得如塵土了,明崇儼和馮小寶是不能比擬的。
《武則天》第十卷(5)
“婉兒——我想起了千金公主的遺產。”她佻巧地說了一句。
婉兒自然知道太后所指是什麼,但她沒有立刻介面。
“有他的訊息嗎?”
“長久沒有了,不過,我相信他還在洛陽。”
“哦,婉兒——”她低籲著,“把他弄進來,現在,我不必顧忌了的。”
“太后,”婉兒正經地說,“現在,比過去更應該顧忌。”
“為什麼?”
“現在,太后直接掌理天下啊,名與實,都是太后的。”
“哦……”她體解婉兒之言的意義,但是,她既已想起了舊情人,就不能再自抑了,稍微頓歇,低沉地說,“婉兒,想想辦法,我要他!”
尊貴的皇太后說出這一句話,口氣似同求懇。婉兒有侷促之感,實在,她又有什麼力量為皇太后掩蓋天下耳目呢?她思索,不曾立刻回答。
“婉兒,用你的智慧替我想想。”武曌的神態在一瞬之間完全變了:她已經六十高年,雖然頤養得很好,但是,歲月的積累,使人沉重,是毫無疑問的,可是,此刻的她,卻非常年輕,兼具有少婦的風騷。她滿面肉慾的惆悵,想皺眉又不敢皺——長久以來,武氏就避免許多種使面部肌膚久動的動作,皺眉,會使眉心與前額中心的直痕加深。她也盡力避免抬眼向上望,遇到看望高處時,她總是緩緩地仰面,那是為著不使額上的橫痕加深。此外,喜與怒,都自我地抑制著,不使之形於華表。大笑,或者長期地保持笑容,會使兩腮的面板與肌肉鬆弛,會使眼角的鴉爪紋加深;至於將愁鬱形於華表,那就會深刻嘴角的弧形紋痕,而形成苦相。一個女人,要想使面孔的衰老減緩,必須避免將喜怒哀樂的情緒表面化。除此之外,她每天必有兩次,命侍女用白玉醮了人乳汁羚羊角煎成的水,摩挲面部有皺紋的地方,使各部分的肌肉和面板保持一定的彈性,肌膚有彈性,就不容易形成褶皺。還有,她用珍珠磨成粉末,以清露製成糊狀,敷塗在面孔上,待它自行乾結,經過一夜,再用玉刀颳去:那樣,既可吸收內分泌,又能使面板光潔。
——武曌的青春,就是如此保持下來的。除此之外,還有按摩與服食紫河車、何首烏等等都是。
人力,使六十老婦在盛妝之下望之,有似四十許人。
婉兒已看慣了她的外型,但在此刻,武太后所表現的是內心的年輕,以及青春的煩擾與勃鬱,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婉兒——”她又是轉輾地叫出,“不會沒有辦法的,稍微冒險也不妨。”
“是的。”她侷促地接應。
“婉兒,我是寒床婦呀!婉兒……”
“寒床婦”這一稱謂使婉兒臉紅了,那是南朝人所設想出來,以稱寡婦或者徵人之妻的。寒床,是多麼直率。現在,尊貴的皇太后也如此自稱了。
“是的,太后,我盡力設法。”
“這樣,你通知太平公主,將小寶找來,先住在公主的府邸中,我再……”
“太后,照目前的情形,是不能再駕幸公主邸了。當年,因前皇在世,可以出宮臨幸公主家,現在,不可能再如過去那樣輕易出行。”婉兒冷靜地介面。
“真要命,做了皇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