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了,歐陽本想以自己的行動來影響那些給他幹活的人,可老天不買賬,開始是雨點,後來乾脆盆潑一般地朝他頭上澆。
“你傻呀?躲一躲再說嘛!”妻子見他像個落湯雞似的,硬把他拉到一處避雨的地方。
“你幹什麼嘛!”歐陽生氣地甩下妻子的手,他不想躲雨,並且心裡很窩火,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張羅起來的“開工典禮”被這麼一場雨澆得他心頭陣陣晦氣。
開工不祥呵!歐陽臉色極其難看。
老天也是絕了,往年陽曆2月裡一般是毛毛細雨,不會有什麼大雨。歐陽心想,今年是碰鬼了,老天成心跟我對著幹!歐陽一邊抹著流淌在臉頰上的雨水,一邊不時瞅著天空,憂心忡忡。
雨停了。歐陽鬆了一口氣,可當他走出避雨處,再看看工地時,不由大驚:這哪像什麼建房造樓的工地嘛!整個兒是窮山惡水——汙濁的雨水從山坡上“嘩嘩”流淌而下,鞭炮殘渣和七倒八斜的彩旗散落一地……人呢?車呢?歐陽最著急的是整個工地上,除了他和妻子、呂華、內弟張長林之外,其餘的人全都跑光了!
“挖土方的人和車子到哪兒去了?”歐陽直著嗓門喊起來了,眼睛四處尋找。
沒有人答應。少頃,一個工頭模樣的人過來向他彙報:挖土的人和車大部分都走了。
第十五章 時間,比命還重要!(2)
“為什麼走了?”
“人家覺得你這個地方不像啥工地,有人還說看你也不像大老闆……”
“這話什麼意思?”歐陽火了,盯住那小工頭責問。
“歐總你別生氣,現在在深圳幹活的人都很實際,尤其是你僱來的這些挖土的車子,他們看你這兒不怎麼像大工地,看你這老闆也不像其他的老闆那麼有派頭,所以他們怕幹了活,你不能及時給錢,所以就……”
“所以就溜了不想給我幹是不是?”歐陽氣得臉都有些變形了,他把嗓門一下提高三倍,可出來的聲音卻十分沙啞,“你、你告訴他們,我有錢!我他媽的歐陽祥山沒有錢搞什麼工程?搞什麼房地產嘛?明天!明天我就帶著錢到工地來!誰拉走一車土,我就當場給現錢!”
“真的啊?”
“老子是當兵的出身,什麼時候說過假話?”歐陽恨不得揮手打那小工頭的耳光。可人家笑眯眯地揹著手,走了……
第二天,工地上果真完全變了樣。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那麼多卡車和挖土機,幾乎把整個山坡全都佔領了!那陣勢,連歐陽都感到吃驚,這麼大的工地是我歐陽的嗎?他擰了一把眉心,嗯,我是在“銀湖山莊”!他重新舉目遠眺,哇,好不熱鬧!那排著長隊的裝土車進進出出,那伸著長長臂膀的挖土機忽上忽下,那巨大的山坡則如一個被無數人啃咬的蛋糕,忽而這邊缺了一角,忽而那邊少了一片。歐陽頓時想起了年少時在家鄉湖北看到的挖漢北河的水利工地場面,跟這差不多,差就差在現在這工地是我歐陽的!
歐陽有種自豪感,有種重新找到了在部隊指揮千軍萬馬的感覺。他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兩手叉腰,傻傻地喊了一聲:“立正——”但當他看到路口的妻子正向運土的司機們發放一張張十元現鈔時,他的臉色隨即又憂愁起來,這麼多人都來賺我的錢,要是我把工程搞賠了,這可咋辦?
歐陽的心頭則又緊張了起來——這是他的第一個工程,他心裡沒底。沒底的他和善良的他面對如此人山人海的場面,有些膽怯,膽怯自己不可掌控的未來。一旦出現賠本,一旦出現不可意料的事,一旦倒黴事輪到我身上時那可怎麼辦?在歐陽渴望人山人海、熱火朝天的工地場面時,他的心頭陣陣緊縮著……歐陽又一次登上山坡的最高處,把草帽往屁股底下一放,然後獨自靜坐下來久久地凝視著工地——這是打接手“銀湖山莊”後歐陽的習慣性動作。
蒼天,你可得保佑我歐陽啊!我一介草民,祖輩都是窮人,現在還是窮人,你可千萬別給我出難題喲,你要不保佑我,我賠了也就賠了,可我一家人,我歐陽一大家族人那可怎麼辦呢?乞求蒼天千萬保佑我啊!
蒼天無語,還是深不可測的幽藍……
“你坐在這兒倒悠閒!快想想法子呀!”妻子滿頭大汗邊走邊衝歐陽叫喊著。
“怎麼啦?”歐陽“噌”地從地上立起。
“電線!高壓電線……”
“高壓電線怎麼啦?是不是電死人了?”歐陽驚得一身冷汗。
“比電死人還要命!”妻子的話讓歐陽連滾帶跑地從山坡下到挖土工地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