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倆正說著,院子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兩天以來,沒有任何人登門,阿醜家的院子,也是這般緊閉的,因為徐奶奶怕村民們過來鬧,傷害到阿醜。事實上她也多慮了,自打大家知道阿醜把周嬸子嚇瘋了之後,誰還敢跑到這來找死?
而如今,敢跑來“找死”的,又是誰?
“這個來客,除非不認識我不知道我的真容,否則定是個不尋常的人。”阿醜小聲嘀咕,浮起饒有興味的笑。
徐奶奶嘆息一聲,就要去開門,誰知阿醜在她身後說:“我們來打個賭吧,若是熟人,我願意滿足他一個願望,只要我能做到。”
門吱呀一聲開啟,站在門外的人,定定看著阿醜豪無遮攔的臉,沒有半分懼怕。
阿醜看著熟悉的來人,一挑雙眉:“原來是你。”便伸手請她坐在了不遠處的位置。
江四嫂鎮定地坐下,徐奶奶再次把院門關上,給她倒上一杯清茶。
“兩天來,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倒讓我有些意外了。”阿醜說出心裡話。
“你大約不會想到是我吧?”江四嫂微笑。
“沒想到。我以為你還在掙扎於情感之中,怎麼會來找我。”阿醜清澈的雙眸盯著江四嫂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她的情緒。特別是,對她突然說了不帶譙郡口音的官話這件事,她有些意想不到。
在大乾,讀書人是要學官話的,除此之外,做生意的人也要會官話。至於其餘人,都是各說鄉音,特別是農村地區。她還以為,在古井村,只有丁舉文一人會說官話。不曾想,平日裡一直操本地口音的江四嫂,突然間說起官話。
江四嫂搖搖頭,不再是前些日子那種不振作的模樣:“我來找你,是有求於你。”
“怎麼說?”阿醜有些驚訝,自己方才打賭,說滿足來者一個願望,不想如今竟然應驗了。
“我先講個故事吧,”江四嫂淺淺微笑,“我是土生土長古井村人,你一定對我會說官話這件事想不到吧。我和盧知縣,是青梅竹馬。”
阿醜恍然大悟:這句話,一下子解釋了很多問題。為什麼盧知縣點名要納江四嫂為妾;為什麼江四嫂會說官話,那定是盧知縣教的,畢竟盧知縣也是讀書人。
江四嫂繼續說:“我不僅會說官話,我還會識文斷字。只是這一切,在嫁到江家之後,就沒有用了。”
“那你是如何嫁到江家的?你既然和盧知縣青梅竹馬,不是應該嫁給他嗎?”阿醜一針見血地問。
“因為他娘嫌棄我的出身,認為她兒子將來一定能考取功名,做人上人,不該娶小門小戶的女子為妻。所以他娘不許我進盧家的門。”江四嫂平靜地解釋。
阿醜冷笑:“倒是打了個好算盤,因此,等到她兒子飛黃騰達了,直接就高攀上大戶人家的女兒了?”
“可以這麼說吧,”江四嫂笑得有些委婉,“而我又到了年紀,於是在孃家的安排下,嫁進了江家。”
阿醜可以料想當時這一切是多麼不如人意,也可以說,是毀了三個人的幸福:“那江四哥?”
江四嫂直截了當:“我對不起他。我雖然嫁給他,可心卻不在他身上。他卻沒有為此責怪我,反而覺得我嫁到一窮二白的江家,是委屈了我,所以對我很好。有什麼重活,都不讓我做,什麼好的都留給我。其實,沒過多久他就得不治之症而死,我壓根沒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她說著哽咽起來。
“那盧知縣……”阿醜插話。
“盧知縣和他,不能比。盧大娘說不能娶我,他便和我斷了聯絡,再沒理會過我。直到他中了舉人娶了親,居然常常託他的發小趙二哥遞東西給我!”江四嫂冷笑。
阿醜嘆息:這是怎樣糾葛的關係,又是怎樣糟糕的時機,以及怎樣可惜的緣分。
“所以上次丁大娘說你偷東西,趙二哥站出來有些吞吐,就因為那個包袱是盧知縣託他轉交你的?”阿醜才發現,上次的鬧劇,居然真的有些不同尋常。
“是。開始,我覺得他在侮辱我。既然不能娶我,這般私相授受,又是什麼意思?可是後來,江家真的已經撐不下去……”江四嫂愧疚地閉上流淚的雙眼。
“於是你就接受了他的財物,只是你沒想到他如今想納你為妾?”阿醜說出自己的揣測。其實,人在最窮苦、走投無路的時候,哪裡會管什麼這是誰的東西,道理上能不能接受?就像她當初在建業,還不是理所當然地拿了那個種ma的一百兩銀票?(未完待續……)
090 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