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如此附和自己,萬曆頓時大喜,生出知己之感來:“還是楊卿你識得大體,可朝中那些官員怎麼就是不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呢?”
聽著皇帝這番話,楊震雖然面上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心裡卻是一陣吐槽:“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更希望把皇位傳給鄭貴妃的兒子麼?這一點不光是我和兄長已確知,就是這朝中官員也隱隱感覺到了,這才會急著跟你上疏建言太子……”
跟上面所說的一樣,大明官員總是有一種主人翁精神,覺著天下興亡都在自己的建言之中,尤其是國本這樣的事情,自己更不能掉以輕心。皇帝居然動起了因為寵愛某位妃子而欲立其子為太子?那萬萬不成,咱們得把這種苗頭迅速掐掉,趁著現在皇帝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就讓他趕緊立了太子,這樣後面的人就沒有爭奪位置的可能了。
正是懷著這樣的想法,臣子們才會不斷跟皇帝提及此事,這就叫防患於未然了。但怎麼看,又怎麼像是臣子在和皇帝過不去,是在用自身龐大的話語權來控制當今的天子。
不過這一切都不可能放到明面上來說,楊震也不敢把君臣的想法都點破了,只能道:“或許是那些大人們思慮不周吧……”
“哼,思慮不周,朕看他們完全就是想跟當初的張師傅一般,要朕完全聽從他們的擺佈!”萬曆很有些不滿地咕噥了一句。
聞得此言,楊震心裡猛地一動。要說起來,因為張居正長達六七年的壓迫,對萬曆的性格勢必會有不小的影響。或許正因如此,歷史上的萬曆才會總是喜歡和臣子對著幹,最後甚至走到三十年不見外臣的極端地步!
這就跟後世某些有童年陰影的人一般,平時看不出什麼問題,可一旦撥動了那根弦,他們便會做出駭人聽聞的事情來,比如連環謀殺什麼的。而從心理分析,萬曆似乎也是有著相似的緣故,才走到那一步的。
對於這樣的人,自然該以疏導為主,不然只會讓他更往牛角尖死衚衕裡鑽,最終一發而不可收拾。而萬曆手下的官員顯然是沒有覺察到這一點,依然遵照著以前對付隆慶,或是其他皇帝的辦法來與之爭,結果便是兩敗俱傷,卻連累了這個江山社稷和無數的百姓。
明白箇中情由,楊震就有了想法,當即說道:“陛下,其實太子之事確實關乎國本,官員們議論上疏也所在難免。若你當真覺著還不是時候,大可把話和他們說開嘛。”
“說開?你要朕怎麼和他們說?”皇帝不禁有些無奈地道:“朕早和他們說了,莫要再提太子之事。可他們呢,這幾日裡公開倒是不提了,可私下裡,卻已上了多本奏疏……”
“那是他們並不知道陛下你為何覺著現在還不是立太子的時候,您大可以把個中緣由向他們說清楚了嘛。皇長子的年紀確實太小,說句有罪的話,他能不能成年都未可知呢,此時立為太子,實在太也隨意了……”
若是換了其他人這麼說,當父親的一定不會高興,但萬曆卻是連連點頭:“在理,楊卿所言在理。朕也看著他身子骨不那麼結實,這萬一有個……國本之事可不能如此輕率哪。”
楊震口中稱是,心裡卻是一陣無奈,看來面前這位是真不情願把皇位傳給朱常洛哪,怪不得之後會有那麼多叫人瞠目結舌的情況發生。
但隨即,皇帝又有些不安地道:“可光是這麼一條,真能說服群臣麼?”
“陛下自然也可以拿出第二個理由來,比如皇后的年紀也正合適。”楊震的腦子轉得倒快,立刻道。
“嗯?這話是什麼意思?”
“若是立了皇長子為太子,那要是之後皇后也誕下子嗣呢?”見這位居然連自己的話外音都聽不出來,楊震只能略作解釋。
萬曆頓時就明白了,這確實是個繞不開的嚴峻問題。若真如楊震所言,在立了朱常洛為太子后皇後卻生了兒子,那這個太子之位就大有問題了。
古人選繼承者,尤其是皇位繼承者那都是講個有嫡立嫡,無嫡才會立長的。但現在,皇后和皇帝都很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讓他們兩個造出人來呢,這麼把太子給立了,那將來皇后的嫡子卻該如何是好?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皇后的兒子都比長子更高貴,由他為太子才是最適宜的。難道到了那個時候,真要廢了長子來立這個嫡子麼?可廢立乃是動搖國本的大事,豈能說廢就廢?而且要是太子沒有什麼失德的言行,就更不好乾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所以這必然會成為一個大問題。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這個時候急著立什麼太子,給將來埋下隱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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