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沒往這方面想。
但現在,被人傳出這麼個對他極度不利的訊息後,一切便都被揭了出來,坦呈於陽光之下。一時間,各種說法甚囂塵上,但所有人都已開始認定,此次之事,張居正必然心中有鬼,事情絕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在諸多言論裡,還有人提到朝廷該派出某些可信之人前往江陵把整個事情調查明白。雖然沒有明著說張家確實有隱瞞張文明死期,但其言下之意卻已很清楚了,就是不信之前的說法。
同時,諸多之前在奪情一事上吃了不小的虧的官員,在看到張居正再次落入不利境地後,也再次蠢蠢欲動起來。他們敏感地發現,這一回張居正所遭遇的情況可比之前更糟糕,一個不慎,就可能身敗名裂。
本來,張居正就因為奪情之舉而為人詬病,現在再曝出他有意隱瞞,或是縱容家人隱瞞父親之死,那他就徹底坐實是個權慾薰心,無視孝道,連禽…獸都不如的傢伙了。
在如今這個把個人品格放在第一位,又提倡百善孝為先,孝子才能是忠臣的時代裡,一旦被人認定他張居正是這麼個人,那他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那便是辭官致仕以明心跡。但即便如此,他的名聲也會徹底毀於一旦。
不過因為之前的教訓,那些人這一回還沒有大舉出手,他們還在等待,看張居正在面對這麼個說法時會如何應付,倘若最終他也沒有辦法解釋,那麼就是這些人大舉進攻的時候了。
這個道理,張居正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而在面對如此困境時,終於,這一回的張居正是徹底沒轍了。
他沒想到,那個傢伙竟會如此歹毒,把握時機又如此精到,正好在幾件事情的影響將消未消的時候突然把內情透露出來,讓自己連反應和遮掩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那蕭京確實是落在了他們手中。而能在京城裡如此迅速掌握蕭京這麼個地方小吏位置,又能如此容易就把他劫走的,恐怕就只有錦衣衛了吧。”直到這時候,身邊的幕僚才後知後覺地道出了自己的推斷。
而張居正的反應則是冷笑。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京城裡他的敵人雖然不少,但能傳出這樣的訊息,並將之散播之快,同時敢幹出這等事情來的,也只有楊震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了。
本以為這楊震還不至於完全不顧大局地和自己鬥到底,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了對方的眼界,這傢伙完全是一條毒蛇,只要是他的敵人,他會一直藏身於暗中窺伺,一旦露出絲毫破綻,就會給你以致命一擊。
這時候,張居正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盟友馮保和老師徐階來。這兩位,論起勢力一直都要強過楊震,但最後卻都被他給幹掉了。究其原因,正是因為楊震善於尋找和把握某個能一擊致命的機會。
現在,他終於也找到了自己致命的弱點,並毫不猶豫地遞上了這麼一刀,正中自己的要害。讓他這個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連想反擊都有些做不到。
因為楊震他做這一切都在暗處,甚至連錦衣衛的人都沒有用到,只是在民間散播了幾條流言而已。隨後便靠著這幾條流言使滿朝官員都成了自己的敵人,讓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找不太出來。
沉默了足足有半個時辰後,張居正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本以為自己不計譭譽,連身後名都拋到了腦後,只想著為朝廷多做點事情,使自己一直所推行的新法可以再深入一些。但現在看來,這一切都要化作泡影了。
當這麼大一頂不孝,隱瞞父親之死以求保全自己權勢的帽子扣下來後,張居正已徹底沒法應付和招架。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低頭,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黯然退出朝堂。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繼續死撐,靠著自己多年下來的權威,還有一直所培養的官員和那些反對自己的人死磕到底。但這,只會給朝廷和社稷帶來無窮的災難,黨爭對一個國家有多大的破壞力,他是心知肚明的。
大唐在安史之亂後稍有復甦,就因為牛李黨爭而徹底沉淪。大明世宗朝,就因為嚴黨和其他官員的爭鬥,使得江南一隅被倭寇侵入達十年之久,生靈塗炭……這些血淋淋的例子還在眼前,他可不希望如今才剛有些起色的朝廷再出現這樣的結果。
還有,就是張居正自己,也沒有信心在如此指責裡把那些反對者給壓下去。之前他所以在奪情一事上能佔到上風,除了自己找到了一個極佳的突破口,化被動為主動之外,更因為有天子在旁幫襯。
但這一回,天子是一定不會再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了。不單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已經突破了朝廷的底線——雖然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