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人這話是何意?”正有些擔心接下來可能遇到什麼危險的楊震聽他這麼說來,便是一怔。
“怎麼,楊千戶不知此地典故嗎?”為了緩和雙方間有些隔膜的氣氛,鍾裕便笑著解釋道:“漢高祖六年,在與匈奴作戰的過程中,劉邦親率騎兵攻敵。不料卻中了他們誘敵深入的奸計,被困在了這白登山上,更斷絕了水糧達七晝夜之久。若非陳平用計,說動了匈奴人退兵,又有周勃、樊噲等漢將率援軍趕到勤王,只怕漢高祖就要折在這白登山上了。”
“原來此地竟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哪。”楊震這才瞭然地點了點頭。
“不過你我卻不必擔心重演漢高祖之故事,那時這白登一帶尚屬無人管制之所在,要找援兵更得向南數百里去求。可現在卻不同了,幾十裡外,便是大同城,若那聶飛敢圖謀不軌的話,我們甚至可以輕騎突破,返回大同去。”鍾裕說著回頭環顧了一下身後跟著的八百餘名欽差衛隊,這番話卻是說與他們聽的。
這些京營將士對於此番冒險行為那也是有些牴觸的,不過身為護衛自然不敢不依從欽差大人的意思。不過他們的臉上卻依然難掩為難與擔憂之色,鍾裕從士氣上考慮,便說了這麼番話。要是待會見了聶飛他們,卻還是如此模樣,在氣勢上自己這個朝廷欽差可就要落下風了。
楊震也明白他的想法,便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別看咱們人馬不多,但比起那些亂軍來,卻已足夠自保了。走吧,別讓那些人小覷了咱們,以為我們怕了他們呢!”說著他便一踢馬腹,率先向著前方的白登山衝去。既然來都來了,無論山上面等著他們的是什麼,都得去會上一會!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催馬前行,緊隨在楊震身後。鍾裕見他如此表現,心裡便是一陣感動,楊震雖然反對自己的這個決定,但還是很為自己這個上司著想的,看來又欠了他一份人情了。
但是當眾人興沖沖地駕馬來到山前後,卻有些傻眼了。這座植被並不算十分茂密,佔地雖然不小,卻也能被人看個清楚的白登山上,此刻竟是空無一人。別說是什麼聶飛等人了,就是個尋常的樵夫獵戶都不見蹤影。
“這……”鍾裕見此情形,便是一怔,臉上也露出了尷尬之色:“他們不是說好了這幾日裡都會在白登山等著咱們嗎?怎麼現在我們到了,他們卻不見人影?”
“大人不必擔心,畢竟他們身為亂軍總是有所顧忌的,這兒離著大同城又不遠,為了安全起見躲藏起來了吧。只要咱們出現,他們總會過來的。”隨行的千總湯鶴為鍾裕找補道。
“唔,也許吧。那咱們就在這邊等上一會兒。若是到……”說著鍾裕抬頭看天,估計了一下時辰,才繼續道:“到酉時日落之前他們還未出現,咱們就回大同城去。”
“是!”眾將士齊聲領命,隨後就靠著白登山駐紮下來。騎兵們紛紛下馬,解開了緊勒在馬屁腹部的勒肚帶,讓馬兒也能鬆快一些。有幾個傢伙甚至還脫去了盔甲,想就地歇息,卻被幾名將領見了好一陣訓斥。他們可是擔著小心的,若是這確實是個陰謀陷阱,自己這邊卻鬆懈了下來,可就徹底完了。
“臺吉,你看那邊……”離著白登山尚有十多里路程的地方,一路上千人馬的騎兵正勻速行進著。突然,那名大鬍子壯漢身旁一人指著白登山方向叫了一聲。
大鬍子壯漢抬眼仔細瞧去,隨即臉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們果然到了。叫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這一回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因為天氣不錯,雖然還隔著十多里路程,他卻依然能看到那面飄在白登山附近的明軍旗幟。
“是!”周圍那些騎士都大聲應和著,隨後便開始了一系列的戰前準備——抽刀的抽刀,檢視弓箭的檢視弓箭,一股淡淡的殺氣已從這支隊伍間瀰漫開來。只是即便發現了目標,他們前行的速度也沒有增加多少,這些人的臉上也一如之前那般的淡漠,不見半點興奮的意思。
直到他們不斷接近目的地,眼看再轉過一個路口就能和目標正面相對了,這些人才猛地夾緊了馬腹,催動胯下駿馬奔跑起來,同時半數以上的人已彎弓搭箭瞄向了前方,他們的嘴角也都現出了一絲猙獰的笑意。
白登山前,明軍上下還沒有意識到危機已近在眉睫。雖然因為有上司的嚴令,讓將士們不能脫去盔甲徹底放鬆,但除了幾個在外圍作戒備的軍士外,其他人也都席地而坐,說笑著什麼。
對這些京營將士們來說,戰爭離他們實在是很遙遠的一件事情,即便現在身處與蒙古韃子近在咫尺的邊塞之地,依然沒有那種危機前的警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