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中猜到了他的心思。
“調集府城以南一切可以動用的義軍力量,加上你的一營親兵——枋寮、東港、淡水溪、鳳山炮臺,死守南線,寸土必爭,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拖住小鬼子!”劉永福把最艱鉅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的兒子,是信任,也帶著一絲絕決。
“喳!”劉成良並不怨父親一直沒讓自己出戰,最親信的人,總要留到最關鍵的時刻。
“大帥,吳鳳典請戰!”一直奉命鎮守安平港炮臺的吳鳳典慨然出列,大聲請戰。
“不!”這一次,劉永福不再顧及吳鳳典的感受,以一軍統帥固有的嚴厲口吻道,“安平港乃臺南門戶,所部防軍不可輕易調動,我不想看到小鬼子的艦炮打到臺南城裡來!”
“末將得令,末將定然死守安平港,決不讓小鬼子軍艦靠近臺南一步!”身為一個軍人,吳鳳典唯有服從命令;身為幾十年的戰友兄弟,吳鳳典很清楚,既然日軍選擇南北夾擊,就不會再從安平港外海強攻,劉永福讓自己的兒子去守最危險的南線,卻把自己留在唯一可能脫身的海港,這份心意,這份情義,他吳鳳典豈能不知!
“桐林。”佈置完外線防務後,劉永福轉向自己最信任的文書,道,“武漢還沒訊息嗎?”
吳桐林搖搖頭,三個多月了,沒有人再對張之洞曾許諾的俄國外援抱有希望。他們都能體諒張之洞的處境,又有誰能把守土衛國的希望寄託在別國身上呢?劉永福道:“把府中所有文卷書信全都整理收拾好,能燒的全都燒掉,不要給小鬼子留下半點有用的東西。”
“屬下明白。”吳桐林暗暗嘆了口氣,從文書到機要幕僚,他也清楚劉永福的弦外之音——燒掉機密資料只是走過場,自己才是黑旗軍活的資料庫,一旦城破難以脫身,或者自殺,或者被人擊殺,劉永福絕對不會讓自己落入日本人手中。從登上臺灣的那一刻起,吳桐林就已做好了以身殉職的準備,白布、匕首、毒藥、手槍,樣樣齊備。
“柏總兵。”劉永福轉向了臺南防軍總兵官柏正材。
“大帥!”柏正材一拱手,搶先道,“柏正材與城偕亡,決不後退半步!”
劉永福用力點點頭,正色道:“曾文溪的防務就仰仗柏總兵了!”
“守臺保臺,不離不棄!”柏正材慨然道。
“守臺保臺,不離不棄!”眾人齊聲應道。
劉永福閉上眼睛,伸手按在了腰間的十三響上——能做的都已做完,剩下的就只有與日軍決死一戰,讓自己的血與將士們的血一同灑在這片滾燙的土地上……
☆ ☆ ☆ ☆ ☆ ☆ ☆ ☆
“嗷嗚!”幾聲犬吠讓黃飛鴻停下了腳步,那是劉永福養狗的院子,阿虎的八個孩子就住在那裡,它們的叫聲很奇特,有些像野狼,也有些像雪山上的獒犬。黃飛鴻來到院門前,八條黑色猛犬都被放了出來,一襲黑衣的劉永福就站在它們中間,手裡提著一筐府裡吃剩下的雜糧,像個慈父般一把一把地喂著自己的孩子們。
“虎啊,多吃些,你們出力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了,你們的爹,曾在戰場上一口咬下法國人司令的腦袋,多威風!我是將軍,它也是將軍,我帶著兄弟們往前衝,它就一陣風似的專咬敵人軍官……你也能咬啊,咬給我看看!咳,你那是嘴饞,哈喇子都出來了……”
黃飛鴻默默地注視著院子裡的一幕幕,沒有去打擾劉永福和他的狗們。一個身經百戰堅如磐石的鐵血悍將、一個浴血越南奮死守臺的方面大帥,卻有著比常人更加溫情的一面。人前的劉永福總是把自己藏得很深,那略顯佝僂的背脊上承載著的是萬千將士的生死、數千裡江山的存亡!木訥、不苟言笑、拙於辭令,你可以認為劉永福是一個刻板孤僻甚至有些執拗的人,可你卻無法忽視他在黑旗軍,甚至整個南中國的巨大威望。第一次見劉永福的人都會覺得有些失望,威震南疆的黑旗軍大帥長得與普通農民沒什麼兩樣,可當你第二次直面他時,你就會發現他的身上有著一種難以言表的特殊氣質——男人,軍人,農民,或許都有。
“你們的爹,當年就是這樣一口把法國人的腦袋扯上天的!”劉永福提高了嗓門,一把將手中竹筐甩上半空。漫天雜糧灑落,八條猛犬頓時像炸開了鍋般咆哮起來,爭先恐後地撲向滿地的食物。劉永福大笑著,撣撣手,轉身往回走了幾步,看見了門口的黃飛鴻。
“黃師傅啊,餵狗呢,呵呵!”劉永福笑得有些憨,伸手在衣服上胡亂擦著。
“它們可都是大帥的孩子啊!”黃飛鴻瞅了眼在院子飛奔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