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過問,地裡活都靠村裡給做。她成天待在家裡,神志懈怠,吃飽睡,睡夠吃,毫無生氣地消磨日子。孫俊英越想越恨江水山,由江水山聯絡到支部書記曹振德,是他們一個鼻孔眼出氣,把她丈夫搞走的。接著她聯絡到共產黨,是它教著他們這末做的……她愈想愈恨,愈恨愈廣,推論下去,她對現在的社會也懷恨了,哪有她生活在往昔的環境裡逍遙快活呢?孫俊英這幾年出人頭地的自快感,象肥皂泡一樣破滅了,失去了支援她積極工作的力量。黨員、幹部真成了她頭上的緊箍咒,越來越感到難受,對她一點好處沒有。她真想趕快去掉這些牌號。可是,她還有個想法,很可能江仲亭再負點傷回來,那時他又是她的好丈夫了,還是留著黨員牌號、幹部幌子遮醜蓋羞吧。
為上午開會的事,孫俊英越想越氣,惱恨填胸,發狠地說:“江水山,曹振德!你們把我男人拉走還不罷休,又來治我啦!哼,我孫俊英可不是鄉間女人,闖關進城見過大世面。我也叫你們認識認識俺的手段!”她下炕閂上門,用豆麵捏起兩個人形,舀兩菜勺花生油倒進鍋裡,大把柴地燒起火來。
一會,油就爆著焦花沸開了。孫俊英拿起一包針,正要向豆麵人身上扎,忽聽叫門聲:“婦救會長在家嗎?”
孫俊英想不回答,又知道騙不過,就慌忙把豆麵人放在灶後。她明明知道對方是誰,卻還要發問:“你是誰呀?”她抽開門閂。
馮寡婦一步跨進門,眨著黃眼皮,皺起鼻子說:“好香!在家弄什麼好吃的,還閂門?好香,好香!”
“我是……在熬點熟油,治病。”孫俊英搪塞道,見對方今天一反常態,沒穿紅戴綠,身上破破爛爛,甚為驚異。馮寡婦見鍋裡放著那末多油,眼睛尖溜溜地掃了一下,手指灶後說:“噯喲,婦救會長!是哪個王八羔子得罪了你,你要油鍋裡炸他——哦,還兩個哩!”說著她上去拿過豆麵人。“不是,不是!你瞎猜……”孫俊英慌亂地分辯,奪麵人,“我可不迷信,你……”
“哈哈哈!”馮寡婦開心地笑了,躲過她的手,看著麵人說:“你可真是‘偷了泥告訴土地老爺說沒偷’——算告到家啦,想哄我這老行家呀,嘻嘻!你這是要咒死誰?怎麼不在麵人上扎針……哦!這個人還是少只胳膊的……”“你別瞎說啦!”孫俊英奪過麵人,把話岔開,“你來有事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馮寡婦落坐在炕沿上,變得愁苦地拉下臉,“婦救會長,你給想想法子,我家兩天揭不開鍋啦……”她用力壓下一個飽嗝。
孫俊英急忙推開:“這事我管不著,咱管不了。”“我是案屬呀!兒子出民工四個月的期已經到了,可人還沒回來,你們幹部眼瞅著叫我孤寡女人餓死?”馮寡婦樣子快哭了。
“我是婦救會長,管不了這些事。”孫俊英脫清身說,“你去找指導員吧,人家掌大權。”
馮寡婦一向以不理會幹部的話聞名,這時卻肅然起敬地說:“婦救會長,你可是咱們女人中的王,要為咱們說話呀!俺們的兒子、男人都出去給共產黨賣命,還依靠誰呀?你當幹部的就是靠山啦!”
“我的男人還不是一樣?”孫俊英共鳴地攤開手,又留心地問,“你說‘俺們’,還有誰家?”
“多啦!東頭孫狗剩媳婦,村中央小柱他媽,南頭吉慶家的……都叫著沒吃的,盼出去的人回來。”
孫俊英感到事情更麻煩了,急忙說:“幹部開過會,動員獻糧給軍屬……”
“我算不算數?”馮寡婦睜大了眼睛。
“算數,上前方出民工的當軍屬看待。我還拿出一百斤糧,你快去向指導員要吧!”
馮寡婦帶笑懇求道:“婦救會長,你領俺們去吧。”
孫俊英思忖,自己去幹這事又要挨批評,還是少一事為妙。她推脫道:“我不去,有事忙。你還不知道曹振德的門?”“知道是知道……”馮寡婦見求她不應,就邁著小腳向外走。
孫俊英跟在後面叮嚀道:“那炸麵人的事是我鬧著玩,你可不要對誰說!”
“放心吧,權當是我眼瞎。”馮寡婦嘴上下絕對保證的同時,心裡正在盤算怎樣去告訴蔣殿人這個希罕的發現。孫俊英望著馮寡婦的後影,心裡發狠地說:“曹振德,我看你怎麼對付這瘋娘們!”她回身插上門,重新在油鍋裡炸她所恨的人。
馮寡婦這次拜訪婦救會長孫俊英是有來頭的。
蔣殿人和孫承祖夫妻在種豆時節毒死十多條耕牛,使人們遭到慘重損失,但是並沒有得到他們預期的結果,土地並未因此荒蕪,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