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而你卻闖進去說:”冷元哥!你兒子死啦……‘不,不,不能!不能告訴他!“振德急搖著頭,第二次抽出邁過門檻的腿。然而,走出兩步,他又停住了:”難道能老不告訴他?這當然不能;那末你等到何時呀?親生的骨肉死了哪有個不心疼的?我的大女兒春娟犧牲時,我不也哭過嗎?可是哭過之後,心就硬多啦,恨死殺孩子的敵人,幹起工作來象有股看不見的勁在推著自己!冷元哥會比我那時的認識高。這老人一生的苦楚,使他對黨十分忠心。他有覺悟,能想開事理。他,他不會經不住……對,告訴他,早晚也得告訴他!“曹振德下定決心,鼓足勇氣轉回來。但當他第三次抬腿邁門檻時,身子又晃動起來,呼吸開始緊促,那低矮的小門檻象一座高聳的山峰,是那樣不好逾越。振德兩手抓住門框,才使腰沒有轉回去。他終於跨進了門檻!
冷元不在家,東房裡亮著燈。桂花正在做針線活,她身旁躺著沉沉酣睡的丈夫吉祿和閉著小眼睛的嬰兒。“大叔,你坐吧!”桂花忙下炕招呼道,“俺爹在北河放牛沒回來。”
“怎麼還讓你爹去放牛?這末晚,你爹幹一天活,身子又不好!”振德顯得生氣地說。
桂花認為對方是在生自己丈夫的氣,臉上頓時泛起紅暈,瞥吉祿一眼,解釋道:“大叔,不是你吉祿懶……他要去,俺爹不讓,說他剛出案回來,要歇歇。大叔,你吉祿也真有了毛病啦,腳磨得痛……”她輕籲一口,代替了下文。
“你也睡吧,我去看看你爹。”振德說著向外走。“不用去啦,大叔!”桂花在後面說,“俺春玲妹聽說,就跑去換俺爹啦!”
“孩子,當老人的心上只有孩子!他不管自己有病的身子,幹了一整天的重活,還熬夜放牛,第二天一早又爬起來下地,叫年輕力壯的孩子在家睡覺。啊!父母的心……”振德邊走邊激動地想著,最後決定今晚不告訴冷元了,使老人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月光,柔和的銀色的月光。田野,山峰,在明月底下,顯得格外清新,瑰麗。黃壘河的水流裡,波動著那快要轉圓的月亮。河畔,楊柳象傘一樣搭在草地上空。帶著小燈籠的螢火蟲,走馬燈似地在林中飛舞。鬧夜的小蟲,叫得疲倦了,進入沉睡。輕霧象怕驚醒睡去的鄉村和大地,悄悄地升騰起來,向村莊和樹林漫展,為春天的早晨披掛輕紗。夜,大河畔的春夜,幽靜迷人。
大黃牛的頭完全埋在青草裡,它那帶刺的長舌頭象一把柔韌的刀,一掄一卷,向嘴裡塞著嫩草。它前後的蹄子,很久才緩慢地向前挪動一下,灑著春露的青草,它吃著可太舒心了。
春玲姑娘的身子半依半倒地伏在牛背上。她右手托腮,柔發蓬鬆地堆散下來,那對墨黑的水汪汪的眼睛眯眯著,腳無意識地隨牛移動著。姑娘完全陶醉在思潮的海洋中……在今晚的黨員大會上,春玲雖然沒公開表示,但心裡已暗下保證,一定動員一個青年去參軍。當時,她的情緒完全被殺敵的仇恨控制著,支援解放戰爭的責任鞭策著。尤其聽到春梅當著全體黨員宣佈了曹吉福犧牲的訊息,春玲的淚水立時湧出眼眶。剛才來換冷元大伯回家睡覺時,她幾乎哭出聲。不是為了保守黨內的秘密,她真會忍不住而告訴老人。春玲心中迸發著仇恨的火星。當會場上三位青年報名上前線的時候,她也站起來了。可是剛要舉手,又狠狠地揪一把長頭髮,賭氣地坐下來。春玲想到動員一名青年去,當時似乎已經有位青年站在她面前,只等她吩咐,十分有把握。但當她走出會場後,就有些茫然了。這位青年在哪裡?他是誰?幾乎是同時,春玲眼前出現兩個人:扛著鋤頭的江儒春;拿著書本的孫若西。一開始,他們兩人的影子都很清晰,接著又變模糊了。但沒住多久,孫若西的影子放大了,緊緊堵住春玲的眼睛。
“這人對我好,教我念書可用心啦,真感激他!他工作積極,文化又高。他比儒春強,思想一定能打通,能去參加子弟兵。好,這樣決定了,去動員孫老師。那樣,自然,我很可能和他要好……和儒春要斷……”姑娘心裡盤算到此,湧上一陣酸楚的滋味,有些傷心地思忖道:“唉,儒春哪,儒春!春玲不是不戀你,實在的,我老忘不了你啊!小時候,你對我好,不讓人欺負我……以後,你和我疏遠啦,我知道,那是你爹的過。可是你為什麼不爭氣,耳朵光為你爹長著呢?要論人品,你可真好啊!去年我給媽拿藥回來,在北河眼看叫水衝跑啦,你不顧死活救上我……你把乾衣裳給我穿,我不穿你不看我……看你的樣兒有點傻氣,可是你的心地多誠實呀!我心裡喜歡你呀……唉,誰叫你不敢和你那頑固爹作鬥爭,努力爭取進步來!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