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喜答應一聲就過去了,片刻之後,便見一個十四五歲的錦衣少年自山門裡出來,走到韓老夫人轎子前頭便做了個揖:&ldo;多謝老夫人成全。&rdo;韓老夫人坐在轎子裡頭看了一眼,見這少年面如冠玉,其相貌不在韓晉之下,身上穿的是蜀錦袍子,頭髮用一根錦絛束著,上頭還鑲了一顆珍珠,難得顏色是深黑,光澤又好,不仔細瞧不起眼,細看便知是顆罕見的黑珍珠,價值不菲。韓老夫人活了五十多歲,孃家也曾顯赫過,夫家更是世代為官,好東西也見過許多,此時見了這少年打扮,便知道非富即貴,就連身邊帶的那個小廝,身上穿的也是官緞直裰,說的更是一口官話,地地道道京城口音。沔陽到底是小地方,這樣的人屈指可數,韓老夫人心裡輪了一輪,就猜這少年多半是京城來北麓書院讀書的,只可惜韓太傅臥病這些年她不曾出門,韓家門庭也日漸冷落,實在不知這少年是京城裡哪家勳貴的公子。北麓書院如今有不少官宦人家子弟,何況京城裡高官多如狗,隨便來一個也不能得罪‐‐當然,韓家人從前也在此列,只是現時不比往日,也就說不得了。這一會兒工夫,韓老夫人已然將這些念頭在肚裡過了一圈,口中溫和道:&ldo;不必客氣,小公子一片孝心,佛祖自鑑,必然心想事成,請裡頭去罷。&rdo;不過是上幾支香的工夫,耽擱不了韓家做法事,又何必不結這善緣呢。 上香遇外人(下)那少年謝過韓老夫人,就帶著小廝知墨去大殿了,這邊住持迎出來,將韓家人先迎到了後院禪房,單手打了個問訊道:&ldo;阿彌陀佛,真是對不住老夫人,還請老夫人稍等片刻,法事一切皆已齊備,只待方才那位公子上罷香離開,便可開始。&rdo;韓老夫人含笑道:&ldo;住持何出此言,都是來拜佛祖的,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正好我們娘兒們一路上山來,也該先梳洗一下才好去前殿,免得褻瀆了佛祖。&rdo;住持見韓老夫人並不怪罪,心裡鬆了口氣。他也看出那少年衣飾華貴,又是說來給母親上香的,並不想得罪,如此兩全其美自然最好,於是又連說了幾句好話,並保證今日法事眾僧都會盡心盡力,為亡者祈來世之福,這才退出去。後院這禪房不大,但今日只供韓家使用,足夠每人一間去更衣淨面。孟素蘭帶了貼身丫鬟飛白飛金,在一間禪房裡打水來擦了臉,便道:&ldo;去看看晉哥兒,叫他那兩個小廝好生伺候著,打熱水來淨面,不許貪涼,更不許到處亂走!今日是來給他祖父作法事的,不是來逛山的。&rdo;飛白答應著出去了,飛金便過來替孟素蘭將鬢角散發往上抿了抿,身在孝中也不能用脂粉,倒也省事,一面低聲道:&ldo;太太是怕大少爺‐‐&rdo;孟素蘭皺著眉頭道:&ldo;你瞧晉哥兒是個什麼心思?&rdo;飛白飛金都是她的心腹,但飛金更伶俐些,也有眼色,孟素蘭有些事兒還是與她商議得多些。飛金略一猶豫便道:&ldo;奴婢瞧著大少爺多半也是因著是表妹的緣故,才特別照顧些,不過奴婢看錶姑娘倒不像個輕佻的‐‐再說,表姑娘還小呢。&rdo;孟素蘭嘆道:&ldo;十二了,也不算很小了。倒是生得不錯‐‐可也沒綺兒生得好‐‐大約也是你說的,不過因著是表妹罷了。&rdo;飛金沒出聲,只是小心地替孟素蘭抿著頭髮,暗想太太這也算自欺欺人罷。她到韓家已然七八年了,韓晉聰明伶俐,九歲的時候就能做詩了,只是就一個毛病‐‐像他父親,風流自賞。偏偏他生得委實好,在京城裡也招各家夫人和姑娘們的眼。如今十五歲,房裡邊兩個丫鬟綠珠和紅線都是美貌的,若不是孟素蘭看得緊,只怕現在都已經成了通房丫鬟了。孟素蘭自己何嘗不知道兒子的毛病,想來想去嘆了口氣:&ldo;好在過些日子就送他去北麓書院了,一個月也不過回來一兩日,也就沒了這事。&rdo;想想又有些埋怨,&ldo;也是母親興起來的,偏讓她們姐兒兩個住到家裡來。&rdo;飛金閉緊了嘴。這件事本還是韓晉提起的,只是韓晉是孟素蘭的心頭肉,她做丫鬟的,當然不會這樣沒眼色地提醒她。孟素蘭在這邊房裡發愁,那邊韓老夫人也在跟丫鬟們說話。同喜雖然是她最喜歡的,但性子太直,所以韓老夫人等她出門去倒淨面水,才慢悠悠地道:&ldo;上山的時候,晉哥兒做什麼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