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也惱了:&ldo;你懂不懂行?&rdo;他將扇子嘩地展開,&ldo;好好看看,這是書畫雙絕禇易林的扇子,畫的還是歲寒三友!單說這樣一副扇面,潤筆之資就是十兩以上,且禇易林甚少畫松梅竹,如今傳世不過十幅,若是有人來求,二三十兩都拿不下來!&rdo;小二覷著眼往扇面上看了看,看不出個好歹來,只確定了那扇子連十五年都沒有,便將嘴一撇:&ldo;對不起公子了,咱們孤陋寡聞的,不曉得禇易林是誰。公子這扇子既這麼值錢,不如到當鋪裡去當了,換些現銀給小店付賬可好?&rdo;這下青衣少年啞了。禇易林在二十年前被譽為書畫雙絕,可是後來便銷聲匿跡了。他是個傲骨之人,當初雖賣字畫為生,但極少畫歲寒三友。因他說松梅竹皆為有骨有節之物,一般人當不起,只有得他青眼之人才肯繪這三物。這青衣少年手裡的扇子,乃是當年禇易林畫給他祖父的,他極其喜歡,此次變裝出門,什麼都沒帶,只沒舍下這把扇子,這會兒也是被逼無奈了,才將扇子拿出來抵押的。可若是拿到當鋪去,卻不是什麼古物,當不出銀子來。一時間氣氛全僵,小二正準備吹鬍子瞪眼再擠兌幾句,忽然有個丫鬟從二樓下來,對青衣少年行了一禮道:&ldo;這位公子,可否將這扇子給我家主人一看,倘若真是禇先生真跡,我家主人願出銀買下。&rdo;小二倒吸了口氣,不由得抬頭往樓上看‐‐還真有人買?這個什麼禇易林,難道還是什麼大師聖手?沒記得有這一號啊……這下來的丫鬟是錦心。方才青衣少年一說禇易林,顧嫣然就怔了一下:&ldo;禇先生?&rdo;在韓家附學的時候,那位禇先生的號就是易林,她們曾經在禇先生一幅畫上見過用印的。顧運則也有些茫然。他知道禇先生精通書畫,並以賣字畫為生,可不知道居然還這樣有名,畢竟他不是京城人。抬眼看看孟素蓉,孟素蓉也搖了搖頭。她做姑娘家的時候多病,甚少出門,並沒聽過禇易林的名號。&ldo;錦心姐姐,你下去……&rdo;顧嫣然吩咐了一句,轉頭向父母道,&ldo;爹爹,娘,女兒想,這少年也是好人,出門在外誰不碰個難處,若這扇子真是禇先生的,女兒想花些銀子買下來可好?&rdo;&ldo;買吧。&rdo;顧運則想到青衣少年腳上那雙精緻的靴子,心中就是一動。誰知道哪塊雲彩下雨,能結交一個,或許日後就給自己開了條路。錦心這樣一說,青衣少年倒有些捨不得了,拿著扇子猶豫了片刻才道:&ldo;你家主人是哪位,可能容我一見?&rdo;錦心將他引入包廂,顧嫣然等人已經退入了屏風後頭,只留下顧運則在前面。青衣少年見面便是一揖:&ldo;閣下既然肯買禇易林的扇子,想必也是風雅之君。只是此扇乃先祖父遺物,小子今日一時窘迫,才想著抵押於此,日後還要贖回的。&rdo;他說到這裡,下面的話就覺得難以出口了,人家肯買,他難道還能說不賣,只把這扇子押幾兩銀子,日後再贖回?這是酒樓的客人,可不是開當鋪的。顧運則做了這些年的官,哪裡看不出這少年的意思呢?這會兒兩人離得近,他又藉機仔細將這少年打量了一番,除了腳上的靴子之外,這少年袖口露出的中衣也是松江三梭棉布所制。松江三梭棉柔軟細膩,雖是棉布,其價比之普通絲綢還要貴些,絕非那等普通人家穿得的。顧運則看破這點細節,心裡便有了計較。&ldo;既是先人之物,公子難捨亦應當。只是家中有人與禇先生略有淵源,可否先借公子此扇一觀?&rdo;青衣少年面有驚訝之色:&ldo;自然可以,可是閣下家中有人與禇先生相識?&rdo;顧運則但笑不語,接了扇子遞到屏風後頭。顧嫣然將那扇子仔細察看,確認那方小印當真是禇先生的。別說,她在禇先生處受教數月,禇先生教畫過蘭花菊花,還就是未教過畫松梅竹,此刻見了,那鋒銳筆意,果然是比畫蘭花菊花更勝一籌,就連另一面所書的歲寒三友四個大字,也比禇先生平日裡寫的字飛揚一些,想必彼時年紀尚輕,意氣飛揚,自然於書畫中帶出。顧運則等她們娘兒們翻來覆去地看過了,便將扇子重新捧出去還給青衣少年,並附了兩錠五兩的銀子:&ldo;出門在外,總有不便之處,得見此扇,也算是個緣分。略備程儀,公子休嫌簡薄。&rdo;青衣少年自然聽得出來。什麼程儀,人家是可憐他給他送錢呢,就是這禇易林的扇子,說不得也只是個由頭。想不到這路上還能遇到如此古道熱腸之人,當即長身一揖道:&ldo;在下確實身無分文,不敢辭謝,只請問尊姓大名,家居何處,容日後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