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隨手將巾子扔回水盆裡,淡淡嗯了一聲。知柔人如其名,說話永遠是那麼輕輕柔柔的,可是就是這個丫頭,將他在荊襄時隨手收起的一塊別家姑娘的手帕交給了侯夫人,害得他又捱了平南侯一頓馬鞭子。說完了過繼的事兒,知柔又笑了笑:&ldo;說起來,奴婢們還要恭喜二少爺呢,您的親事定了。&rdo;&ldo;什麼?&rdo;周鴻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個訊息,&ldo;親事?&rdo;&ldo;對對對。&rdo;知暖也想起了這事兒,&ldo;瞧奴婢這糊塗的,都忘記恭喜少爺了。&rdo;她是真的高興,少爺這些年身邊都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如今終於要成親了,成親了,就有少奶奶來照顧少爺了,可不是大好事麼?&ldo;是哪家的姑娘?&rdo;周鴻沉著聲音道,&ldo;怎麼信裡也沒提過?&rdo;知柔笑道:&ldo;這不是給少爺寫信的時候,親事還沒定下麼。奴婢聽說了,是國子監孟祭酒的外孫女兒,姓顧。&rdo;周鴻一聽就知道,這顧家門第不高,否則哪用把外祖父的官銜都拿出來說?不過,姓顧?&ldo;是姓顧。&rdo;知柔掩著嘴笑,&ldo;少爺不會忘記了吧?那位顧姑娘,跟少爺早就識得的。&rdo;周鴻皺起眉頭。他認識的姑娘家實在有限,哪裡有位姓顧的?&ldo;當初‐‐少爺跟著三老爺出門的時候……&rdo;知柔依舊柔聲細氣的,&ldo;少爺還帶回顧姑娘的一條帕子呢,把奴婢嚇得不輕,生怕少爺被帶壞了……若早知道是顧家姑娘的,奴婢也就不用交給夫人了。不過,也就是因那條帕子,夫人才特地給少爺定了這顧家姑娘呢。&rdo;一說到帕子,周鴻心裡猛然想起了一個人:&ldo;夫人如何知道那是顧家姑娘的帕子!&rdo;是了,那個小姑娘就姓顧,當初他就是跟著三嬸孃家的表弟表妹去赴她的生辰宴的,誰知道後頭居然跟人打了起來。打小,他受傷的次數多了去了,如手上劃破一道口子這樣的小傷,根本不算什麼,倒嚇得那個小姑娘臉兒白白的,還拿了自己的手帕子給他包紮傷口。那手帕沾了血跡,他本來是叫丫鬟洗淨了想著還回去的,誰知三叔為了躲麻煩帶著他離了那裡,那條帕子居然就沒能還回去。只是這事兒,他當時捱了馬鞭子都沒說出來,侯夫人是如何找出帕子的主人的?知柔掩著嘴笑:&ldo;說來這就是二少爺和顧家姑娘的緣分呢。顧家老爺如今也在京城裡當差,夫人在外頭碰見了顧家女眷,又見了顧家姑娘手帕上繡的花‐‐那含笑花,還真是沒人用過的,一見就知道了。&rdo;周鴻的臉色愈加陰沉。為了一條帕子結緣,這種事聽起來像是一段佳話,可若當真傳了出去,人家只會說這兩人傷風敗俗。侯夫人倒是真會找,對外只怕又要說是自己看中的,她這位嫡母難做人,只得同意了云云。就是父親那裡,大約也只會贊她厚道體貼。這樣的把戲,實在演得太多了。知暖有幾分疑惑地看著周鴻,等知柔出去吩咐小丫鬟們,才小聲道:&ldo;少爺不喜歡這親事?&rdo;&ldo;定都定下了,哪輪得到我說喜不喜歡。&rdo;周鴻淡淡地答了一句。早就知道嫡母不會給自己挑什麼好親事,不過那位顧家姑娘‐‐倘若還是如當初一般心善,至少要比給他娶個高門大戶裡養出來的一無是處的女子要強吧。男兒若有出息,就該自己立業,靠著岳家算什麼!&ldo;奴婢可聽知柔姐姐說了好幾次,說顧姑娘是少爺自己相中的,將來一定舉案什麼的……&rdo;&ldo;她的話你聽聽也就罷了。&rdo;周鴻不想多談。知柔是嫡母塞到自己院子裡來的,她的主子是誰不是一目瞭然的嗎?只是這樣的話在下人中間傳開去,顧家那個小姑娘將來進了門,恐怕就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了。嫡母的心也夠黑的,顧家姑娘又惹到了她什麼。不過這些事知暖一知半解也無妨,畢竟自己長年在外,知暖若是知道得太多,在這府裡怕也無法存身。&ldo;少爺,侯爺和夫人回來了,請少爺過去說話。&rdo;知柔在門外說了一聲,周鴻便站起來往正院去了。頤福居處在平南侯府最中間的地方,坐北向南,既寬敞又雅緻。院中假山流水無一不備,花木茂盛,從月洞門走進去到正屋就要走好一會兒。周鴻進去時,正聽見平南侯得意地道:&ldo;瞧這方硯臺,真是呵氣成珠,上頭的金星也多。如今啊,難得看見這樣的好硯臺了,也不貴,三百兩銀子,正好拿來給瀚哥兒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