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嫣然今兒穿了真紅色散繡金銀的長褙子,裡頭淡粉色交領小襖,襯得一張臉紅潤如花瓣兒也似。頭上梳了倭墮髻,只插了一枝白玉回鸞釵,旁邊戴了一朵早開的臘梅花,金黃沁香,日光下瞧起來跟真金打造的一般。耳朵上垂下兩顆淡粉色珍珠,頑皮地一晃一晃。孟素蓉把女兒從頭看到腳,見了那兩顆珍珠,才一下子笑了出來,眼圈卻又紅了:&ldo;可回來了‐‐&rdo;目光這才移到周鴻臉上,&ldo;姑爺‐‐&rdo;周鴻上前一步:&ldo;給岳母請安。&rdo;長揖下去。他今日換了一件檀色袍子,身上的戾氣也消了許多,還多了幾分拘謹,看起來倒像個規規矩矩的好女婿。孟素蓉忙道:&ldo;快別多禮,往屋裡去,都等著你們呢。&rdo;到底還是擦擦眼睛道,&ldo;嫣兒年紀小,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姑爺多擔待。&rdo;周鴻忙道:&ldo;岳母太客氣了。嫣然聰慧能幹,哪裡有什麼不周到之處。岳母這樣說,小婿就惶恐了。&rdo;孟素蓉也只是客氣一下,見周鴻這樣說,心裡自然高興,忙忙把人往屋裡讓:&ldo;今兒姑爺也留下來用飯罷。昨兒嫣兒舅舅家送了一簍螃蟹來,正肥著呢,都養在那水缸裡,專等著你們今日過來。只是不知道姑爺的口味,若有什麼喜好的,我叫丫鬟再去廚房裡交待。&rdo;這樣的絮絮叨叨,卻是周鴻許多年都未聽過的。侯夫人自然不會關切他,週三太太雖時常照應,但畢竟是隔房的,也只他小時候的乳孃會這樣唸叨幾句,但他從莊子上回到平南侯府不久,乳孃就被打發出去了。算算十餘年來,這樣絮絮問他口味的,還真是隻有孟素蓉一個。&ldo;岳母叫我峻之吧……&rdo;周鴻張了張嘴,最後卻只能說了這麼一句,&ldo;嫣然也是這樣喚我的。&rdo;&ldo;哦?哦,峻之,峻之好。&rdo;孟素蓉一聽女兒也是這樣叫姑爺的,頓時笑彎了眼睛。顧嫣然臉上紅了一層,摟了母親的手臂,低著頭不吭聲。孟素蓉笑得越發歡喜,看周鴻也更加順眼,忙忙的帶了兩人進屋裡去。顧運則如今又榮升了。他一個外頭來的,升得這樣快,雖說有皇帝青目,也免不了有人想抓他的把柄,故而明知女兒今日回門,也不能隨意請假,仍得去衙門裡。家裡便只剩下顧老太太要拜見。白姨娘如今難得能見個客人,一大早就打扮好了過來伺候顧老太太。當初這門親事結得那個鬧騰勁兒,她倒真想看看大姑娘找了個什麼樣的夫婿。聽說是西北軍裡出來的,想必脾氣不會好,再說又不能圓房,只怕夫妻兩人貌合神離而已。白姨娘正幸災樂禍地想像得天馬行空,就聽見外頭孟素蓉說話,山藥忙上前打起簾子,屈膝行禮,邊行禮邊笑:&ldo;姑爺,姑奶奶。&rdo;顧嫣然被山藥笑得臉又紅了,腳步也有些亂,跨過門檻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她才想伸手去抓住丹青,周鴻已經抬手托住了她手肘,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放開,咳嗽了一聲:&ldo;小心。&rdo;他動作既快,聲音又輕,只有山藥看得清清楚楚,抿著嘴笑得更深了。白姨娘因為一心都放在這兩人身上,因此也看見了周鴻那輕輕一託,還有顧嫣然臉上飛起的紅暈,頓時心裡彷彿打翻了一罈子醋,酸味兒幾乎要溢位來。兩人向顧老太太行了禮,便呈上回門禮。周鴻除了皇上賞賜的那批金銀珠寶之外真是啥也沒有,顧嫣然也就只好拿那盒珠子來做回禮了。撿最大的送了顧老太太六顆,孟素蓉六顆,鑲個釵子耳墜的都好;另外又撿小些的給了顧怡然六顆。白姨娘在旁邊瞧著,心裡酸得難受。顧嫣然給她和柳姨娘也帶了禮,不過是每人兩匹錦緞,跟這珠子沒法比。便湊著顧老太太的手看了,笑道:&ldo;這珠子倒是挺好看,不過孤零零的送珠子‐‐&rdo;孟素蓉臉色一沉。她原是想著今日姑爺上門,為著全家都喜笑顏開的,才允了白姨娘到顧老太太這兒來。如今看來,實在是不該讓她出來,寧可叫顧老太太拉個長臉,也比聽白姨娘給女兒女婿添堵的強。&ldo;這珠子是峻之在西北生俘羯奴親王之後,皇上賞賜的。&rdo;顧嫣然不等白姨娘說完,就含笑看著顧老太太,把話接過去了,&ldo;祖母看著是鑲了頭面也好,串了串子戴在手上也好,都由祖母自己做主。原本峻之還備了些別的東西,只我瞧著,沒哪樣能跟皇上賞的東西比,所以只帶了這個,讓家裡人也沾沾皇上賞賜的福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