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究竟李檀是不是想左右立儲之事,孟節又是不是當真沒有考慮過齊王,這都不好說,但在皇上心裡,顯然是這樣想的,因此對這兩人的處置也就完全不同。皇上,不喜歡臣子們左右他的想法,尤其是在立儲這樣的大事上。做為言官,可以力主立嫡,但不可力主立晉王,因為立嫡是祖宗規矩,立晉王卻摻雜了個人私心。王尚書在這一點上揣摩得十分透徹。且今上對他有知遇之恩,他這一輩子都是要忠於皇上的,皇上立誰為儲,他就忠於誰,而不是先選定了一個人效忠,再努力讓皇上立他這個新主子為太子。因此皇帝將他的嫡長女指去做了側妃,那麼王嫻就該盡一個側妃的本分,而不是想跟晉王妃爭奪什麼。何況,既是皇上的心腹,他知道的事就總比別人稍微多那麼一點兒。從前,皇帝確實是矚意齊王遠勝晉王的,但從今年開始‐‐確切點說,就是從今年正月裡,皇帝接到西北軍情前往同文館看新輿圖開始,這事情似乎出現了一點變化。譬如說,沔陽那個姓甄的,就是皇帝吩咐人去查的。皇帝的原話是:其心可誅。有這一句話,甄家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更有趣的是,皇帝派去的人調查一番,送回來的訊息裡說:甄家是藉著茂鄉侯府的關係才一路升到沔陽去,也正是在孟家彈劾茂鄉侯府不成反被貶官之後,甄家就動手翻案,將顧運則掀了下來。如今,甄家又入京靠上了茂鄉侯府。這點點滴滴,看起來都是小事,可聯絡在一起,就會變成大事‐‐一個甄家,不過是茂鄉侯府拐彎的姻親就能如此,那麼別人呢?還有西北那場戰事,王尚書身為工部尚書,所知不多,但他卻知道,皇帝私下裡也派了人去查。查什麼呢?不得而知。但顧運則卻被調去了戶部四川清吏司,這就有點兒趣了。須知,西北的軍糧,可都是要經過四川轉運的呢。知道了這點兒事,王尚書就更不再考慮什麼晉王齊王誰能承繼大統的事了。皇帝今年才四十多歲,身子並不差,說句大不敬的話,再活十年不成問題。朝野大權都緊緊握在皇帝手裡,誰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不成?偏偏自家這兩個蠢貨!這會兒就挑唆著王嫻跟晉王妃鬥,也不看看晉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更不看看晉王與她的夫妻情分有多深!尤其是,倘若這事傳到皇上耳朵裡,他這個忠臣沒準也要變了味兒,到時候要如何自處?&ldo;來人!&rdo;王尚書沉著聲音吼了一句,外間的丫鬟硬著頭皮進來:&ldo;老爺‐‐&rdo;王尚書連看都沒看她:&ldo;叫李媽媽來!&rdo;這裡的丫鬟都是王夫人的,管什麼用!李媽媽卻是王尚書老孃的丫鬟,算是王家的老人兒,也是隻對王尚書忠心的。因王夫人不喜她,平日裡只領個閒職養老。這會兒聽了王尚書喚她,連忙過來,進門就聽王尚書吩咐:&ldo;夫人身子不適,要臥床靜養。二姑娘要侍疾,也無暇分身。這府裡的事你暫時管起來,先送一份厚禮給晉王府上去。這些日子,不許任何人出府去,誰敢亂說亂走,立刻拖下去打死!&rdo;最後一句話說得聲色俱厲,李媽媽不及多想,連忙答應下來。外頭王夫人的丫鬟個個噤若寒蟬,只差跪下來求饒了。王尚書拂袖而去,只留下王夫人和王姝面面相覷。半晌王姝才哭出聲來:&ldo;娘,這,這是怎麼回事啊!&rdo;王夫人兩頰火辣辣的疼起來,更是茫然。原本她是聽了壽王選妃的事兒,頓時想到了王姝。王姝是景泰公主的陪讀,若是嫁給壽王豈不合適?可是王嫻在晉王府,若是她的兒子做了晉王府嫡子,誰知道王尚書會不會因此轉而支援王嫻,不讓王姝進壽王府呢?所以,她才在王嫻面前說了那些話,挑動著王嫻闖去了滿月宴上。誰知道,王尚書居然因此就奪了她的管家之權,而且還要把她們母女都軟禁起來,難道,難道日後這天下要是晉王的了?王嫻在滿月宴上鬧了那麼一出,王夫人立刻就病了,這裡頭的貓膩,可不止是一家子人在悄悄議論。顧嫣然當然也聽說了,一邊做著針線,一邊隨口閒話:&ldo;王側妃看起來性情軟弱,著實沒想到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如今王夫人病了,只怕這裡頭有她的挑唆呢。&rdo;丹青一面替她分線一面道:&ldo;那王側妃也是傻的,王夫人何曾對她真心好過,居然也會聽她的挑唆,縱然是吃了虧也怨不得人。&rdo;&ldo;你說的是。&rdo;顧嫣然不由得一笑。丹青這話雖尖刻了些,卻是一針見血,&ldo;大約還是因自己有私心之故吧。&rdo;否則,便是有人挑唆,也挑唆不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