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想得入神時,一個丫環端著一個茶盅進來了,他本來不甚在意,可是那香味卻有些熟悉,他一抬頭,來人是珍珠。
“老爺,太太知道您午飯沒有吃好,讓奴婢給您送碗參湯。”
“放下吧。”他跟劉氏,夫妻這些年,養兒育女,新婚時的甜蜜恩愛早變成了手足一般的親情,劉氏這一碗參湯,是在告訴他,她知道他很難受,願意給他空間,讓他處理自己的感情。
“老爺,太太說明白三爺、四爺就要出場了,問老爺有什麼吩咐。”
“全憑太太安排。”吳憲說道。
珍珠走後,吳憲掀開那一碗參湯,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給自己送參湯的少女……湯碗掀開,又合上了。
當天晚上吳憲回了劉氏的正房歇著,夫妻倆像是短暫的冷戰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像過往一樣的說話,談天,歇息,到了半夜,劉氏閉著眼睛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太祖立國以來本朝還沒有人被誅過九族,老爺為何如此忌憚曹淳?”
“曹誠是個好人。”吳憲說道,“曹淳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卻讓我看不懂,少年早慧總非吉兆。”
劉氏坐了起來,她跟曹淳的接觸總是沒有吳憲多,而且吳怡像吳憲,父女倆總有某種對於人品敏銳的直覺。
“我知道你總覺得你欠了寧氏的,當年若不是岳父找了太后作媒,如今的吳夫人就是姓寧的了。”
“寧姐姐啊,始終沒過過什麼安穩日子。”劉氏說道,“曹淳是個有才的,他若是做了咱們的女婿,利總是大於弊的。”
“咱們還有三個兒子要顧,你覺得曹淳是個甘居於人下的嗎?更何況三個兒子中承宗是個有心計的,承祖卻太惇厚,承業莽撞,他們現時都不如曹淳。”
“可是……”
“我知道夫人的心思,夫人怕恪親王害了曹淳,總之這事我會解決,老七的婚事還是另行安排吧,她心思太過歹毒,你就不怕反而害了寧氏?”
劉氏握了吳憲的手,“當年的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你啊,總是想得太多了。”吳憲反握住劉氏的手。
吳怡在自己的屋子裡等著哥哥們出來,卻是越等越心焦,她現在終於理解了自己進考場時父母的心情,在外面等的人,要比自己下場的人還要焦急,等待最折磨人的部分就是未知。
她索性換了衣服到劉氏的屋子裡,劉氏卻沒有在佛堂,而是教吳玫下五子棋。
“五姐!”吳玫給了吳怡一個大大的笑臉。
“給太太請安。”吳怡給劉氏請了安,這才坐到了吳玫的旁邊,看著她玩。
“九妹怎麼今天不帶著八妹了?”
“她要學繡花。”吳玫說道,“我不耐煩學。”總是形影不離的兩個女孩,終於慢慢的開始因為個性的不同而拉開了一絲絲的距離。
“她啊,本來我叫繡娘教她們兩個女紅,她趁著繡娘不注意就偷偷跑我這裡來了。”
“老八真笨,手都扎出血了都不跑。”吳玫吐吐舌頭。
吳玫這個嫡女能跑,吳馨這個庶女怎麼跑?吳怡暗暗搖了搖頭,“那是因為八妹比你乖,學女紅是正經事,手扎出血怕什麼?”
“可不,你來之前我還跟她說呢,姐姐嫂嫂們都被扎出過血,也沒有一個像她這樣跑的。”劉氏點點吳玫的鼻尖。
“最多下次我不跑了。”吳玫靠在劉氏懷裡笑道。
“你啊。”劉氏親了親吳玫的臉頰。
被吳玫童言童語的一鬧,無論是劉氏還是吳怡,都暫時放下了焦慮的心思。
到了傍晚時,一輛馬車終於接回了吳承宗和吳承業,吳承宗累得不想說話回了自己的院子倒頭就睡了,吳承業卻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在劉氏房裡配著紅燒肉、糖醋魚整整吃了三大碗飯,他是個肉食動物,餐桌上要不見一絲綠色才開心。
吳承業吃了飯喝著茶講著自己考試時發生的事:“我隔壁的那人快四十了,看著比老爺還老,半夜睡覺還在算題,卷子自己騰了一遍又一遍的,還嫌我睡得香吵著了他,聽說我們考場光暈倒的就有四、五個,真的是文弱書生。”
“你啊,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劉氏笑道,本來這次吳承業就是去感受氣氛了,誰也沒覺得他今科應該考取,重點是吳承宗。
“太太,來年我一定替您考個狀元回來。”吳承業說道,“不過這次大家都在說,曹淳能連中三元,龍虎榜上賭他是狀元的都快要一賠一了,不過也有人說狀元是沉思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