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雪這一世收到的這尊陶罐,上一世是屬於她的見面禮,她只一眼便將它認出來,它們的的確確是同一件東西。
上一世楚沛琰費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銀錢,好不容易才讓一西洋人割愛相讓。
他明明是如獲珍寶的捧回家,可把陶罐送給她時,態度卻十分隨意,若不是她揪了平日裡跟著他出門的小廝細細盤問,竟差點被他糊弄過去,以為那尊陶罐真是他隨手在坊市買回來的。
她知道他好面子,並未揭穿他那可愛的小謊言,只是過了幾日他自己卻按捺不住,尋了本介紹西洋香料的書丟在她面前,讓她自己好好看看……她故意說看不懂,他心裡十分得意,面上卻故作無奈的細細解釋,告訴她那尊陶罐的用處。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知道那尊陶罐西洋人管它叫“蒸餾器”,可以用它提煉出精純的香水,也就是備受本朝貴婦吹捧的“薔薇香水”。
上一世她對那尊不起眼的陶罐愛不釋手,更是用那尊陶罐調製出許多獨一無二的香料。
那是他特意為她尋來的心頭好……
可往日的種種寵愛,到了最後一刻卻成為最致命的傷害。
孫妙曦的內心再一次波濤洶湧,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尊陶罐,臉色變幻莫測,似天邊那濃黑如墨的烏雲,又似被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海面。
這時楚沛琰的聲音突然響起:“二表妹果真是行家。”
“行家識貨,表哥是在誇自己?”孫妙雪掩嘴淺笑,眼含促狹。
曾經出現在陸府水榭旁的對話,再一次出現在孫家後花園,讓孫妙雪和楚沛琰相視一笑。
孫妙曦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嘴角逸出一抹諷刺的笑,復又鬆了口氣———至少這一世,這尊陶罐不再是楚沛琰送給她的見面禮,歷史看似未變,其實還是已經改變了。
上一世楚沛琰初次見面就對她另眼相待,這一世他則是對孫妙雪另眼相待,孫妙雪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只是這一世楚沛琰的性格,似乎和上一世有些不大一樣,言行舉止比上一世輕挑張狂不少,話也比上一世多,身上時而流轉著一絲邪魅氣質……
上一世的楚沛琰在人前寡言冷漠,即便才華橫溢也從不張揚。
孫妙曦的有些難以把眼前這個恣意張揚的楚沛琰,和上一世的楚沛琰聯絡在一起。
難道是經歷一次刺殺、死裡逃生後,他性格突然大變?
不過這與她何干?
孫妙曦搖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目不斜視的越過楚沛琰離去。
孫妙曦才拐進通往獨居小院的曲廊,展灝就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用扇柄虛指了指元宵捧著的禮物:“你不喜歡他送的東西。”像是在詢問,但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孫妙曦見到展灝就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好狗不擋道!”
“哪裡有狗?”展灝氣定神閒的搖著紙扇。
元宵默默的看了展灝一眼,心想你可不就是條大狼狗?
展灝似乎覺察到元宵的心思,淡淡的掃了她一眼……
元宵瞬間讀懂了展灝那一眼的意思———他是要她識趣的閃一邊去,別妨礙他和她家姑娘聊天呢!
但元宵打小就很有抱負,立志要當個盡忠職守的金牌丫鬟!
因此她雖然讀懂展灝那一眼的意思,卻將脊背挺得直直的,大步走到孫妙曦身旁,擋住展灝的視線,嬌哼了一聲:“姑娘,擋道的狗臉皮有點厚呢!”
展灝面上波瀾不起,語氣依舊雲淡風輕:“哦?你們怕狗?要不要我護送你們回去?”
孫妙曦無語,心想這人臉皮的厚度堪比城牆啊!
展灝自動過濾了孫妙曦眼裡的嫌棄,遞了個錦盒過來:“給你的見面禮。”
孫妙曦視而不見,她實在是搞不懂,展灝怎麼對她這個傻子這麼感興趣?
“不看你會後悔,”展灝慢悠悠的揭開錦盒,將裡頭那尊小巧玲瓏的錫甑捧在手裡端詳:“如此小巧的錫甑,恐怕不止千金難求。”說完見孫妙曦果然被吸引住,停住腳步看了過來,微微有些自得。
孫妙曦沒發現他那點小得意,目光痴痴的定格在那尊小巧精緻的錫甑上———這尊錫甑就憑它不過只有巴掌大小,便勝過先前孫妙雪得的那尊陶甑。
前世她就一直嫌棄手上那尊陶甑肥頭大耳、體形太過龐大,一直想要尋一尊小巧些的錫甑來替代,卻一直不能得償所願……沒想到隔了一世,竟有人把她最想要的東西送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