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不公平,怨念能像黴菌一樣,從地下室的冰涼地板蔓延到天花板上,清除不掉,春風吹又生,我想我該出去走走,不然我會絕望的在地下室裡上吊的,生前已經噁心死了地下室,死後不想在地下室永恆。這個地下室沒人光顧,還有像這樣的幾個地下室房東都租不出去,估計只有我這種快要腐爛的人才願意住這種地方,房東也不會來這兒,假如我在這兒上吊,我的屍體也會像那個桃子一樣,我會看見很多噁心的動物吃我的肉,我的肉最終全被動物吃掉,連化成漿的液體都不會放過,剩下一副遺骸在半空蕩著……
在街上散兵遊勇般走著,發現不需要上班的下午原來如此的恐怖,城市的街頭幾乎沒有我的同類,大街上行走的,除了家庭婦女、商販、就是民工,偶爾有個把年輕人從我身邊匆匆走過,他們與我有幾分神似,因為他們的臉上也寫著焦慮。但是他們的焦慮又與我不同,他們手裡還有公文包,這代表他們還有事可做。我現在想做什麼呢?總之不是寫遺囑。
這些人和我一樣,都是大學孵化器剛破殼出來的小雛鳥,卻還沒有長出職場之羽的尷尬小鳥,普遍很窮,普遍自卑,普遍穿得便宜,所以普遍很醜,對不起,原諒我這麼一個衰人還能那麼勇敢的勢力,但必須承認,我們已經來到了史上最重視外貌的時代。這個時代,也是史上最厭棄失業者的時代。
我們雙眉緊湊,一臉悲哀,平時一副期待機會降臨的憂心忡忡,但是逢人我們都會釋放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帶一點青春廉價的謙和與坦然,功利心在眼睛裡,好勝心在臉上。
我拐進一家商場,很冷清,一群老人坐在免費的椅子裡蹭冷氣,從前,我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們,此刻我才恍然明白,他們這群一定是從午後就已經來到了這裡,各自佔據習慣了的位置,然後,就這樣坐一整天,坐到太陽下山。我彷彿看見了一片大沙漠,寸草不生,荒蕪得只剩下大片的時間白花花鋪展,他們手上廉價的手錶和手裡握著的柺杖都比他們的時間值錢。
好像我已經瘋了,用這種敘述來唸叨,換一種比喻吧,七顆八顆九顆頭顱,壘著,壘得很好很保齡球,壘成梅超風練九陰白骨爪的整整齊齊,不過,要說明一下,這些頭顱的身軀因為肉太老,沒人稀罕吃。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再往商場的另一個角落望去,兩個青春時尚的姑娘,正坐著開心的喝茶,陽光透過那顆一半是黃|色葉子一半是綠色葉子的樹洋洋灑灑的照在她們身上,給她們鍍上另類炫目的金色。世間還有如此美好的一面,我幹嘛要把自己弄成像一具從冷凍櫃里拉出來冒著冷氣的僵硬屍體?就為了一份工作嗎?就為了幾個賤人嗎?還是為了幾個想要而又得不到的女人 ?'…3uww'
他媽的!老子必須想辦法活下去!
商場裡有一塊牌子寫著長期招聘兼職人員,牌子可能放了很長世間了,連顏色都褪了很多。
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8
反正也沒工作,兼職一些時日,等到找得正式的好工作,再做下一步打算,應聘的很順利,原以為是商場內的兼職工作,人事部的人把我帶到了商場一樓停車場邊,指著停車場邊一個洗車店面無表情的問道:“洗車工,一天六十,早上九點到晚上六點,加班一個鐘五塊,你願意做嗎?”
“不簽訂任何的勞動合同嗎?”
“不用,願意來就來,當天晚上結當天的工資。”
還有這麼好的事?居然被我碰到了,看上去是辛苦了些,不過總比每日在地牢裡嘆人生要強。
後來,我就去了,每天穿著制服,當了一名洗車工,雖說沒有倉庫搬貨那麼辛苦,但是與自己大學時的理想越來越背道而馳了,在學校時,老師們的諄諄教導讓我們總覺得社會是那麼的美好,我們都在憧憬著走出校門,迎向更光明的未來,沒到畢業同學們都恨不得學校早點發了畢業證,畢業那天的摔盆砸鍋並不只是為了告別幸福的校園生活,更是以為憑著自己的奮鬥,從一條暖洋洋的小溪中奔向了炫彩美麗的海洋中。
現在想來,越來越覺得可笑。一邊擦乾淨車子,一邊沉溺於往事的回味中,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棗哥哥,我們都去買東西那麼久回來了,這車怎麼還沒洗好啊?”
我回過頭來,是那李瓶兒,一手提著從商場裡剛買出來的衣服,一手挽著一箇中年男人,男人都可以當她爸了,就是這個!頭髮絞成幾縷像個八爪魚似的那男人,棗副總?那個用一大沓紙摔在我臉上的傢伙。
我不忍李瓶兒看到我落魄樣,把帽子往下壓了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