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鄉,它已跑出我的身子,來到波姬絲的身邊。波姬絲正在網上讀我的一部書信體長篇小說——
“新娘子:
當你要第一百零二次逃離我的時候,我的心痛得要碎。儘管稻草人西餐廳的氛圍氳氳氤氤,空中瀰漫著咖啡的鬱香、水果的甜味、情侶的細語;儘管我一千次叮囑自己堅強一點,心硬一點。即使不心硬如鐵,也應該心硬如石。讓心完好,哪怕保持小小的自尊也行。可當你的櫻桃小嘴微動,唇如花瓣一現,我的心已軟。就像秋天的水草,無力地飄搖。但秋天是爽的,秋天是朗的,它要麼晴空萬里,要麼白雲朵朵,不存一絲烏雲。下起的秋雨,也是帶著陽光的明亮,玉石的晶瑩。我的心水草一樣軟在秋天,我就無法拒絕你的要求,只能稻草人一樣裝出秋天一樣的爽朗。勸你的話、挽留你的話到了嘴邊,也仿若聽到了命令,一咕嚕解甲歸肚,呆在一邊。生怕半句帶有否定含義的話,也會傷了你的心。
臉帶笑容,目閃溫和,我顯出一付很瀟灑的樣子,說你去吧。心卻在滴血。你雖然沒說要去看的朋友是誰,但敏感告訴我,那人是你的前男朋友,也猜到他曾在我們鳳城平安保險公司幹過。
是的,我一定要去,要不,我的心回不來。你堅定地說。我心雖有千言,此時卻已無言。你的執著,你的要尋回自己的心,一方面令我感動得幾乎淚如雨下,一方面又感到老天的不公。你才十九歲呀。十九歲是一個多麼清純、多麼浪漫、多麼如詩如畫的季節,你卻要為自己的心去奔忙。那個偷心的男人,到底有一種什麼魔力?
我恨。我恨天下偷了別人的心,又不負責任的男人。但看到你眼含淚光,淚光中閃動著一種無限溫柔,我的恨便稍縱即逝。因為在你的眼裡,我的愛應該是像大地一樣豐厚,像天空一樣遼闊,像海洋一樣深沉,對誰都不應有恨。
你問我是否送你到車站,我脫口說不。這不是我小氣,不是我心有餘恨,而是骨子在敲打著我,送你走,等於我支援你逃離。那我對你的愛,還是愛嗎?你願意接受一個對什麼都無所謂的人的愛嗎?
你說過,你不愛穿新衣服,凡買回的新衣服,非放上一個月以後才穿。這是你小時候養成的習慣。每當母親為哥哥、姐姐買回新衣服,你都不讓他們穿,誰穿你就哭,你就鬧,或者將他們的衣服弄髒,讓他們無法穿。然而,當我從衣櫥拿出你前幾天買的一套衣裙,你卻經不住我的堅持,乖乖地穿上了。我知道,那是為我而穿的。那繡著花邊的充滿著少數民族風情桶裙,配上帶著花紋的潔白緊袖上衣,一下子就把你豐滿的身子襯托了出來,令我怦然心動。說真的,我不願意你穿著這套衣服去棋城,去見那個人。
陪你回家收拾東西,看你只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必需的化妝品,我相信你只會在棋城住一晚,明天就回來。
在路邊分手,我獨自開著摩托走了。大街寬敞,天氣還晴,我卻覺得自己是開進了一條幽暗的隧道,心情變得憂憂鬱鬱。回到辦公室,只坐了一會,心底便虛虛空空,像無線的風箏,隨時會墜落深淵一樣。說好要幫校對你沒校對好的小樣,可一鋪開它們,裡面的一隻只宋體字,馬上成了你淚光閃閃的眼睛,盯得我的心一陣一陣的發痛……
像瘋鳥一樣逃回家。開啟電視,電視裡的女孩,都充滿你的影子,令我越發想你。想你想得心愀愀的,愀愀的痛。這時,手機“丁咚、丁咚”地響了兩下。是你發來的資訊。你要我不要生你的氣,你所做的都是為了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也都是為了我。你希望我不要讓你難過……讀著你的資訊,我的淚禁不住流了出來。為了我,為了我,為了我們的愛,你希望儘早把自己的心找回來。因為你不希望自己像一個稻草人一樣留在我身邊。
這個世界,只有尋錢、只有尋官、只有尋名、只有尋利,哪裡有去尋心的?
我好悔啊,我怎麼不送你到車站呢?我為了自己的一點所謂自尊,卻傷了你的心,讓你感到難過。你為了我,我卻為了自己。我實在是太自私了。你的心,何償又不是我的心?本該,我本該陪你去棋城。天大的事,我也應該和你一塊麵對,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獨自承受?老天已經對你不公,已經讓你多夢的季節,變得支離破碎,變成一個空心人,身子雖然豐滿,卻已是弱不禁風。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你去尋回自己的心?
新娘子啊新娘子,我永遠的新娘子,你即使尋不回自己的心,我也要陪你一生,愛你一生。因為當你對我說,要把一生交給我的時候,我飄在遠空的情感,藏在心底的情絲,躲在雲後的情雨,如見一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