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已經發揮了所有的病態潛能了。
如果若離已經離開上海,又或者她根本就不願接受我的幫助呢?我精疲力盡死在途中又該怎麼辦呢?這些疑問就像蒼蠅一樣跟隨著我的腳步聲一直前進著,連喘息的機會也不給我,我開始痛恨腐朽的事物,路雖然走得很艱辛,可我還是撐到了若離家,雖然我之前仍不停地在想那一萬種不可預知的可能。結果是我想到過的其中一種,可卻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一種,它有點太不近人情了,甚至到了殘忍的地步,讓人不自覺地產生一種強烈的恨,她已經走了——在我到她家一個小時出發的。我再也支援不下去了,連最後的一點希望也被一片一片地撕碎丟棄在半空中,原本幹潔的藍天就此被汙染了,甚為可惜。
我始終都想不到人生的巧合竟會巧到如此地步,去了又來,來了又去,這些都是可以同時進行的,時間的宿命就是如此,我以為若離此時早已到了碼頭,她卻去了我家,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一些積聚在心頭的舊事。她想在走之前見我一面,目的只是為了買一個短暫的安慰順利離開這個帶給她愛恨情仇的矛盾地,她還是把那個愛的影子作為永恆的美憶留在自己的心裡,可能還會有奇蹟也不一定呢?只要有了這樣的想法,跑這一趟是完全值得的,之前她還為了這個跟家人起了爭執,亂世的船票是一刻也不會多等的,堅持加幾分堅定最終為她贏得了短暫的機會,但前提是她必須在兩個鐘頭之後趕到碼頭跟他們會合,不然他們就只好舍肉取全了。當她聽見丁媽說我已經不知而蹤時,一時之間她也完全失去了主張,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呢?他們的話絕對是真的,可就這麼走了她又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開心的,一個人如果一輩子都活在痛苦的記憶中,那又會有啥意思呢?生死本來就是可以這麼簡單的,她就這樣痴痴迷迷地走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到哪裡,求生的本能把她引向了去碼頭的路,在碼頭那兒她只看到了一樣東西,難以計數的人,黑色的人頭完全佔據著她所有的視線範圍,她也隱約聽到了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這些聲音裡有她熟悉的,當然也有一些是她完全所不熟悉的,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分辨它們了,最後她毫不遲疑地用自己那些細細的手指將耳朵堵了個嚴嚴實實。眼睛裡所看到的原本就是一種顏色,已經沒必要閉起來了,她甚至都覺得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平靜的時刻,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顏色,一切都是純黑色的,從來也沒有想過原來黑色也可以變得如此美麗。
突然之間一道白光出現在她眼前,那分明就是有顏色的,就是他。
一陣巨響,她的手指再也擋不住這些加強版的聲音了,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出聲叫他的名字,周圍的一切都進入了一個短暫停,緊接著另一個炮彈就落在了船上……
浪花約濺約高,直到最後浪尖終於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太陽的身邊,命運和緣分總是喜歡糾纏在一起,甩也甩不掉,不禁讓人感到一陣刺骨的心寒,這樣下去一天、一年或是更久的時間,是否連海水都會被幹涸呢?隱約還聽到了海鳥的哀鳴,絕對有這個可能,那天的景象真的很慘烈,因為後來只要她每次有意無意間思想被觸及至此,就會很自然發瘋發狂,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它也許是刻在了她的心裡,成了她永生的心病。
他對於這些場面是有心理準備的,原本想要不聲不響地離開的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的追逐,內心自然也就平靜多了。當他再次看到白色的她時,他的腦海裡即刻產生了一種緣分意識流下的心動,然而可怕之處也就在此,一件渴望已久的東西在你即將得到時卻突然變成了一種可怕虛幻。面對此次日軍的空襲時,他表現出不正常的從容,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地望著不遠處的她,沒有一絲躲閃退卻的意思,這著實把旁邊的俊堂和齊名信夫婦嚇壞了,因為無論他們怎麼樣使勁掖他躲閃,可他就是一副鐵了心不動分毫的樣子。原來一個人也可以把生命看的如此淡然,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個視生命如最高利益的人,他終於還是對這種瞬間愛完全失去了控制。
我能想象他的失望與無奈,一瞬一年,時間無情人有情,歲月的風箏只能在消失之前耗盡放箏人的每一分心血,他終究還是在命運的安排下遲到了一步,頭部的重創奪去了她的記憶和智慧,她彷彿又回到了十年之前——一個天真純潔的小女孩,甚至不記得自己的父親是誰!她忘記了本不該屬於她的一切,他甚至找不出難過的理由,我明白他的所有苦衷,聽著他的第一次嘆氣是不幸的。
可這一切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發生了變化,他徹底變了,其實是我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