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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給臉不要臉,”他輕描淡寫的把雪茄扔進菸灰缸:“那你就等著吧。”

她心裡很慌,在大街上攔了一輛計程車就趕回家去。車子開不進巷子,她心急火燎,匆匆塞給司機錢,連零頭都沒有要,就一路跑回家去。

平常上班的時候,她就把天天反鎖在家裡。雖然無奈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越是著急越是心慌,老遠卻聽見天天的哭聲,她本來以為是錯覺,可是還沒進院門就聽到天天的嗓子都哭啞了,哭一會兒叫一聲媽媽。她急得連鑰匙都找不著在哪兒,吳婆婆站在屋簷外窗子底下,正急得團團轉,一見了她直拍大腿:“作孽喲!你可回來了!”

等她開了鎖進去,才看到天天坐在地上,開水瓶打破碎了一地,孩子的一隻腳被燙得看不出樣子來。

她瘋了一樣抱起天天往外頭跑,進了急診科,醫生一邊責備她一邊用剪刀剪開孩子的褲腿,護士看著她在一旁淚流滿面,忍不住罵:“現在倒知道哭了,把這麼小的孩子鎖在家裡,你幹什麼去了?”

她聲堵氣噎,根本答不上來話。

急診手術花了460,又掛了兩瓶消炎的點滴。醫生堅持要住院,她的錢不夠付押金,醫生打量了她和孩子寒磣的衣著,對她們母子的狀況瞭然於心,終於嘆了口氣:“算了,你先抱孩子回去,明天記得再來換藥,照這情況看還得掛幾天抗生素。千萬別去小診所,萬一感染了,孩子這隻腳可保不住了,你這當媽的,也不怕後悔一輩子。”

她抱著孩子出了醫院,天天嗓子都哭啞了,縮在她懷裡無聲抽泣。

她站在冷風裡頭,眼淚成串的往下掉。

天天一見她哭,就嚇得瞪大了兩隻眼睛,啞著嗓子說:“媽媽別生氣……你教過我不能碰開水瓶,可是我冷,我想把熱水袋的水換了……媽媽別生氣……”

她覺得筋疲力盡,孩子很瘦,抱在胳膊上都不覺得沉。每次去打預防針,社群防疫站的醫生都說孩子體重偏輕,怕會缺鈣或者貧血。她想盡了辦法,本來一直買奶粉,可是後來奶粉出了事,進口奶粉貴得她負擔不起。她省下自己那口給孩子吃,但再怎麼省,每個月的開銷在那裡,她掙的錢,永遠不夠花。

她抱著孩子坐公交車回家去,有好心的人讓了座位給她,不用她教,天天很乖的道謝:“謝謝阿姨。”漂亮的阿姨摸了摸天天的腦袋:“這孩子真可愛。”看天天腳上包的紗布,又逗他:“怎麼把腳弄傷啦。”

天天耷拉著腦袋,沒有吭聲。

下了公交車還要走很遠,她抱不動天天了,只好把他背在背上。天天軟軟的小手摟著她的脖子,她低著頭只顧往前走。

一直走到巷子口,才看到樂意安。

樂意安是自己開車來的,下車來叫住她:“夜子。”

勵夜轉過身,有些發怔的看著樂意安。一別四年,她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穿著靚麗時尚,仍舊像個小姑娘。

“喲,這就是天天吧。”樂意安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睡著了。”

孩子大約是哭累了,不知什麼時候伏在她背上睡著了。小臉上髒乎乎的,被淚水衝得一道道的印子。臉頰上已經哭得紅紅的皴了。

樂意安車裡頭有暖氣,天天在柔軟的座椅上睡得很好,偶爾在睡夢中抽搐一下,是因為哭得太久了。

樂意安說:“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我哥那個脾氣,你要再拗下去,保不齊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他要孩子,你把孩子給他不就完了。反正他有錢,讓他花錢養去唄,你正好省心。”

勵夜低著頭:“我不會讓天天離開我。”

“你養得起他嗎?”

勵夜麻木而機械的重複:“我不會讓天天離開我。”

“就憑你在美髮店洗頭?一個月你能掙多少?一千五?一千七?這裡最便宜的房租就得三四百,你和孩子要吃要穿,你拿什麼送孩子去幼兒園?你拿什麼送孩子去上學?你拿什麼把他養大?”

“我是他媽媽,我不會放棄他。”

“我就不知道你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樂意安說:“你到底在想什麼啊?跟我哥都一拍兩散了,還生個孩子,你當這是拍電視劇?你生了養得起嗎?你看看你現在,你看看這孩子,他跟著你真是活受罪,你到底在想什麼?”

勵夜沒有解釋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掌心,因為長時間浸在熱水裡,手心永遠在脫皮,一層層皺皺的皮脫掉,再長一層新的出來。紅嫩的肉,像是天天的臉蛋,每次親吻的時候,就會有柔軟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