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一直在為她的事情糾心,但他是公家的人,一直在工作,沒有時間過來看望她。可是,後來聽說她放出來,他才深深地出了口氣——這事情鬧地,一定讓她受到不少的委屈。
“哼,俺解放初就是一位寡婦,從俺的丈夫馬銀磚和閆團長的四姨太白榮一起去了蒙城縣,俺就是一個人生活的,習慣了。唉……多少年都這樣,已經習慣了。”
查士榮這才仔細端詳她的面貌,見她如此風韻猶存,衣袖含香。,整個人顯得端莊而不守舊,穩重而風雅,舉眉抬頭間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你應當這樣去想,你很漂亮,也很能幹,能嫁人就應當嫁人,在農村寡婦改嫁也是光榮的……這是咱們農民的權力,是合法的。”他的話具有鼓動性,號召力。
查士榮說到這裡,又一次看了她一見,心想如果當時向上級提出要求,幸許金根姬就能成為自己的妻子,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事情了。但出於當時的環境和種種原因,他沒有這樣做。
“嫁給誰呀?沒有好男人會要我的,不考慮這麼多的事情了?想這麼多的事太累,是吧?”金根姬突然說,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如果說查士榮知道金根姬那時候,還留下一個後遺症,所謂的“不良分子”。他會出面去救她的。他是縣裡的政治人物,是進行革命教育的活教材,那這時候他能夠做的到的——而她現在仍然是一個治淮勞模。
“心情不好,是嗎?”
他這才慢悠悠地把那張皺皺巴巴的臉轉達過來,向著她。
“唉!俺和你不同,你是組織上的人,你的生活和家庭,是組織上會安排的……俺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寡婦……能生活到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要知道,查士榮並非是一般的鄉下人。他患病的時候,已經沒有家,沒有什麼女人了。病癒出院後,組織上給他到處找女人。組織上給找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他就認定這個女人是自己的女人。那樣沒有那種感情,也沒有任何怨言,他除了感激涕零就是感激涕零。
“是世上沒人什麼好男人了,活半輩子,不去想他了,地一天算一天吧。”她似乎是重複著剛才說的話。
但兩人一但觸及到一個生活中實際問題時,兩人的對話對一次嚴肅起來。
“確定是這樣,有老伴和沒老伴都是一樣的……靠女人沒有用,人啊!還是要靠自己的。”
“查大哥,政府這樣待你……為你安一個家,找一個老婆,你應當感到幸福,……你不會想不通吧?”金根姬視探地問他。
“哼,你也不會看不了來吧?……什麼事情是瞞住你的。”他善意地笑一笑,繼續打量她一眼。
金根姬突然想到了王朦朦,那是查士榮的女人。上次自從見到查灣村見了她之後,她一直在想,查士榮就不該是自己牽掛的女人了,這種感覺一直存在著……雖然說當時,她沒有見到查士榮大哥,感覺所有的擔心和憂慮現在全部消失了。
這次當她再次看到查士榮時,那種潛在的意識中突然冒出從未有過的感覺——使她忐忑不安。
金根姬半晌沒言語,過了一陣才低聲說:
“嫂子在家還好嗎?就是……那個叫王朦朦的女人。”她問他的時發現他臉上的表情出現強烈的波動,她緊接著又問,“孩子呢,你的小孩還好嗎?”
問這句話時,她府下頭,壓低了聲音;其實,她不該問這個問題的,應當說,身還好嗎?或者一些家庭方向的問題。
——他沒有了孩子。“孩子呢”這個詞是應當替代“老婆”和“那女人”才是。
“孩子剛滿兩週歲就夭折了——那是個男孩子。我們……我的那個女人就是叫王朦朦……鋌洋氣的名字,就在幾個月之前離婚了……其實,依我過去的性格早就想離了,我是不想讓查灣村村民絕後,對姓查的……灣村的老老少少……我還一直內疚,感到對不住他們……唉!我是一個罪人。”
他認認真真地講述著,從查士榮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情緒上的漣漪,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彷彿都是別人的故事。
……查士榮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說出內心的想法,從不向人提出這令人傷心的事情。今天,他把心裡話向知己的女人訴說,感到舒坦多了。
“俺是個寡婦,也許俺不該過問你的個人私事,不過,當初俺去查灣村找你的時候,見到過你的妻子,我覺得你們倆個是很好的一對……我是剛剛聽到你是離婚了,這件事情俺確實不知道……真有點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