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有的。”
我趕緊回答,只怕他一個不滿,又轉入黑臉孟醫生模式,既嚴肅又認真,我可消受不起。
孟斯齊嘆口氣,“你最近精神極不安定,你父親的事對你打擊太大,我只怕你又有輕生之意,一時想不開。”
“我只是覺得虧欠父親良多,對不起他。”我說,“我不會再隨意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你要放心,我已竭力求生。”
孟斯齊靜靜看著我,說,“我總疑心你如同水中幻影,我稍不留心你就會消失。我並不是害怕等待,十多年我都等過了,我最害怕一旦你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
有時候漫長等待並不是最可怕的困境,最絕望是等無可等。
“孟斯齊,我該早點遇到你。”
可惜命運這回事從不講道理。
他輕輕搖頭,“不,我還能與你相遇已經至大幸運。”
不管對的時間還是錯的時間,只要曾經與對方相遇過,已經上天最大恩賜。因為有些人等了一輩子,找了一輩子,最終還是與那個人擦肩而過。
蝴蝶
鄭宜家與陳爾信已經確定離開的時間。
我和她約在意見咖啡室見面,我到時鄭宜家已經坐在那裡,她看見我,朝我招手。
我看看手錶,走過去,一坐下便說,“來得這麼早,我還以為是我遲到。”
男人不介意為女性多等十分鐘,這是她們應有的特權。
鄭宜家笑說,“這種矜持的小把戲只適用於有曖昧關係的異性,但朋友之間從來不。”
我與她見面不過三次,但相處十分愉快,頗有一見如故之感。人與人之間的確要講求緣分,許多人相識多年,仍舊只是泛泛之交。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何也,知與不知也。
腦中突然冒出這句話,心中對何厲有些釋然,我和他在一起四年,從未了解過彼此,倘若真的就此在一起該是何等悲哀。能及早抽身,我該萬分慶幸。
服務生過來,鄭宜家點了一杯藍山,輪到我,我想了想,要了一杯拿鐵。
服務生很快離開,鄭宜家有些驚奇的看我,“表哥說你一向喜歡黑咖啡,怎麼現在換了口味?”
“他胡說八道,我一向嗜甜,怎麼會喜歡黑咖啡?”我亦驚奇,不知陳爾信自何處得來這種印象。
“他說讀書時,曾經見你面不改色喝下一大杯意式特濃咖啡,每每看得他心驚肉跳。”
我扶額,陳爾信果然又誤會。
年少時與陸青繁賭氣,每月例行的電話之後,心中萬般難受,只好拿苦得要命的咖啡自虐,自以為能達到以毒攻毒之效。
沒想到陳爾信會以為我熱愛黑咖啡,怪不得上次見面,他替我點一杯曼特寧,差點以為他要苦死我,藉此以洩心中之憤。
鄭宜家見狀已經知道三分,“大概是我表哥又自作聰明瞭。”
她早對自家表哥的性情早已瞭如指掌。
“他仍在賭氣,覺得你騙了他,說什麼都不願見你,故此只有我來向你道別。”鄭宜家忍不住問我,“還是不肯告訴表哥你生病的事?”
“並不是故意要瞞著他,只是不知道怎樣開口,時機總是不對,於是就這麼拖著。”我想了想,說,“況且得癌症又不是什麼喜訊,總不好四處宣揚,是生是死終歸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不,你的生死絕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你的性命將會牽涉周身一干人等,無論愛恨喜憎,都與你千絲萬縷糾纏成網,若你平白無故消失,那絕對是重大事件。你太低估自己的能量。”鄭宜家忽然正顏。
我不知該怎樣接話。
恰好咖啡此時送上來,服務生離開之後,鄭宜家接著說下去,“不過你說的也對,這些終歸都是你的事,如果你不想說,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我向來以為我無關緊要,世上人口已經這麼多,不差我這一個,今天聽你一席話,忽然發現自己也是不可或缺的。”我苦笑。
鄭宜家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她問我,“你的病情如何?”
“或許奇蹟會出現。”我浪費太多時間,即使孟斯齊不說,我也隱隱約約有所察覺。
但鄭宜家並不為我悲傷,她看著我,緩緩說,“你知道麼,奇蹟之所以被稱之為奇蹟,是因為它曾經出現過。只要你堅信,就一定可以實現。”
我感動,對她說,“你這一句話,我一定牢牢記住。”
告別前,鄭宜家最後一次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