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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當初他不能接受我,不過因為有更加希望得到的東西。他希望擺脫裴氏的附屬身份,爬到更高的地方去,我既是他的拖累,應當瀟灑退場。

這十年來,我卻一再為難自己,只為與陸青繁賭一口氣,也不過是折磨彼此罷了,何苦,何必?

“這四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說,“但我已與他分手。”

“原來你真是和他。”

他去公寓找我時遇到何厲,大概已經猜到我們的關係,只是現在才確定罷了。

“你現在住哪裡?”陸青繁問我。

“一個朋友家。”

“朋友?你哪來的朋友?”

整整四年過去,他還以為我仍是他手掌中那無知少年,關於我的一切他皆應知道。

“陸青繁,我已經是成年人,你不要再來干涉我的私生活。”

我怎麼可能再無知無覺的在他的眼底生活另外一個六年。當初寧願吃些苦頭到夜總會做侍應生,未嘗不是為了躲開他的監視。

那時的裴即玉為了賭一口氣,什麼都願意。何等年少,無知無畏。

若那時肯向他低頭服軟,是不是就不會與何厲相遇?

可惜過去從來不能再回頭,所以我不能後悔。

“即玉,難道你吃得苦頭還不夠?沒了裴家少爺的身份,有誰會真正看重你?”

他的話戳中我的痛處,顯然他已經知道當年我與leo的結局,一切都如他所料。

我憤怒看他,他卻雙目直視前方道路,冷靜一如平常。

我忽而頹然,心中滿是淒涼,彷彿一剎那醍醐灌頂,恍然自長夢中醒來,再看夢中一切,都是如此可憐可笑,可悲可嘆。

裴即玉性情至真至誠,可為愛放棄所有。而陸青繁卻天生自卑,以為只有擁有一切,才配得到真愛。

我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與他,一開始就是背道。

“即便我仍是裴家少爺,你也不會接受我。”我淡淡說。

直到到達裴家大宅,我和陸青繁再無一句交談。

父親正拄著柺杖在後院的草地上散步,尚不知我已回來。

家中新添的傭人多不認識我,只對陸青繁恭敬喊“少爺”,他們或許以為我是裴家的客人。

我從視窗遠遠看院中的父親,他似與四年前並無不同,鬢間連一根白髮也未曾多添。

一個人的生命往往是從身體以外的地方漸漸潰散衰敗,而後終至藥石無醫,草木成灰。

我仍記得母親在世時,父親在陽光下曾有過的溫柔笑意。只有一個人能叫他那樣平靜歡愉。

可惜世上只有一個母親。

“裴家數代都有人死於癌症,我曾祖父曾有三個兄弟,一個早夭,另外兩個都是死於癌症,所以到我這一輩,裴家人丁才這樣單薄,”我看著窗外父親背影,“沒想到爸爸也是這樣。”

陸青繁大概是第一次聽說裴家病史,半晌不語。

我忍不住問他,“如果有一天我也這樣死掉,你會不會傷心?”

他沉下臉,“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笑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若我死了,他傷不傷心又與我何干,都是他陸青繁的事罷了,我一開始就不該問的。

“父親已經立好遺囑。”他說。

那是否意味著他時日無多?

“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他會死。”我說,“原本還以為我會死在他前頭。”

“你永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輕輕一笑,“是,你說的對。”

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對峙,我終於肯向他認輸。

他看我,眼中似閃過一絲驚詫,“呵,即玉,你怎麼肯承認?”

“因為裴即玉做一場彌天大夢,現在終於醒過來了。”我對他笑著說。

父親

父親很快回來,兩個白衣看護跟在他身後,一男一女。他不要他們攙著。

這倔老頭!

陸青繁迎上去,低聲,“父親,即玉回來了。”

父親抬頭,我看見一雙渾濁蒼老的眼。眼睛從來不會騙人,直到此時我才真的相信,父親真的老去,在我不知道的歲月裡。

我卻不在他身邊。

我愧疚,喊他,“爸爸。”

父親看著我,眼中轉過瞬間的激動,隨即平靜下來,又恢復成我記憶中那個又臭又硬的老頭。

“我已與你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