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祖馴呢?
今晚,睡在床上,他會想著什麼?是不是也跟她一樣痛苦?
今晚,黎祖馴回2503睡。
月色瑩瑩,照耀床邊的桌子。
桌上,兩隻貓杯站一起,它們都傷痕累累,它們身上都佈滿疤痕。它們好像團圓了,而其實都破碎了。
房間黑暗,床上,一圈又一圈,白色菸圈飄浮著,黎祖馴叼著煙,雙手枕腦後,他花三小時把另一個貓杯又拼回來了,但它們不能盛水,它們虛有其表,它們偎在一起,只是做樣子,欺騙別人的眼睛,徒有杯的形狀,其實都碎了。
他想著這些無聊的事,比喻來比喻去,他憎恨命運的安排,他有點憤世嫉俗地想著,他要去破壞小君的婚禮,管她怎麼想,他要去搶劫別人的新娘,因為她說她愛他,沒道理讓她嫁別人……
捻熄香菸,翻身,趴在床上,欲振乏力。
還是乾脆買藥,找小君回2503,他們兩個一起死一死好了。
真是瘋了!黎祖馴啊,你真窩囊,竟然想到要殉情?你還是男人嗎?
可是沒有愛,活著,好辛苦!
埋在枕頭深處,黎祖馴苦笑,笑出眼淚……
第九章
“你覺得怎麼樣?郭元益好?還是衣莎貝爾?”
“你決定好了。”
“衣莎貝爾的包裝好像比較漂亮。”
“嗯。”小君沒在聽,失神地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色。
周德生臉一沈,穩住方向盤,心火卻正失控狂飆。這幾天她都是這樣,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她卻像個局外人,對飯店的菜色不關心,對喜餅的樣式很隨便,對雙方訪客人數沒意見,他講什麼她都同意,但那種隨他擺佈、由他作主的敷衍態度,讓他很火大。
他在忍耐。他佩服自己竟然還能笑,還能很溫柔地說:“氣色不大好喔,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沒有。”她人在車內,心思卻飄得好遠。
“我覺得好奇怪,女孩子不是都有自己夢想中婚禮的樣子嗎?”他苦笑。“可是你一點都不關心的樣子。”
是啊,結婚是每個女人的夢想吧,但那是跟心愛的男人……
“我沒意見。”江小君顯得意興闌珊。
“對了,你想去哪度蜜月?夏威夷?還是去遠一點的,大溪地怎麼樣?那裡非常適合度蜜月。”
“我覺得沒度蜜月也沒關係,我想快點回學校工作。”
他握緊方向盤,仍努力微笑。“說什麼話?工作哪有度蜜月重要?很多新婚夫妻都是在蜜月旅行時有了愛的結晶,地點非常重要,我希望快點有小孩,我們的小孩一定很可愛……”
她聽著,都聽著,聽到毛骨悚然。對了,小孩,愛的結晶。她跟德生的小孩是愛的結晶?不,那聽起來超諷刺的,她一點都不想懷周德生的小孩。
隨著時日迫近,跟周德生結婚這碼事,越來越寫實,同時小君也越來越焦慮,終於到家,她迫不及待和周德生道再見,不理母親的招呼,就奔進房間,趴在床上,動也不動。
“不吃晚餐嗎?我特別叫劉姨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江天雲倚在房門口問。
“不要。”
“又不吃,你看你越來越瘦,你這樣會生病的,不吃飯至少喝一點湯?我端來給你喝?”
“不要、不要。”病了最好。
“你這樣怎麼行?要當新娘子的人,不能病懨懨的。”
“我好累,我想睡了,拜託你不要管我。”
“你每天都在睡,今天也睡到下午才起來,和德生出去不過幾小時,現在又要睡?”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她發扛地扔出枕頭,趕走母親。
江天雲拿她沒轍,只好掩門由她去。
她渴睡,除了睡,沒其他開心事。在睡夢裡,幸運的話,能和祖馴歡聚,醒來這世界何等蒼茫!只要看見周德生,她心中的孤獨就更巨大、更立體。越是望著周德生,聽著周德生講話,對祖馴的渴望就越強烈,她該怎麼辦?她情願長眠不醒。
張芳梅問老闆:“這個賣多少啊?”
櫃檯前,一位客人正捧著玉製的紙鎮等著要買。
櫃檯內,黎祖馴坐在高腳椅,百般無聊地叼著香菸,望著懸在半空的電視,電視裡一群金髮碧眼的歐洲人正在演奏交響樂。他聽著,眼神空洞,也下看商品,就說:“兩百。”
“兩百?”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