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漢威一早收拾停當,跟鬍子卿吃過早飯。鬍子卿家很是有意思,全盤的西式的生活,連早點都是牛奶麵包之類。漢威想,可能同他在歐洲生活這兩年有關係吧。
收拾停當剛要出門,許小姐接了個電話,然後轉身過來跟鬍子卿低聲用英語說:“Charles; 老先生的電話找你。”。
漢威都能感覺到鬍子卿神色明顯的變化,拿起話筒還沒說話就換上了畢恭畢敬的表情。
漢威覺得奇怪,原來以為這西安就是鬍子卿的天下了,他還有什麼可怕的?但現在見他如同個小學生般唯唯諾諾的說些:“孝彥明白,是!~明白了!~~是!大哥教訓的極是!~”之類的話,漢威心想這是誰這麼早打來電話教訓鬍子卿?胡大帥早死了,這個大少爺還怕誰?這老先生又是誰?他鬍子卿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副司令…,想到這裡,回頭看一旁的許小姐,那個秀麗而時髦的美人正對她詭異的一笑,用英語輕聲半含調皮的瞟了眼鬍子卿對他說:“活該捱罵了。”
鬍子卿扔下結束了的電話就罵了句髒話,憤憤嘟囔道:“這些黑衣社的特務混蛋還能幹點什麼,扎針告狀倒真快,有這點功夫拿了打日本人去呀!”
許小姐邊幫他繫著領口的扣子邊調皮的試探道:“昨天玩痛快了,今天挨老頭子罵了吧?”鬍子卿臉色很難堪,動動嘴唇低聲吩咐:“讓他們快幫我找套《曾文正公家書》來。”
“什麼?”許小姐瞪大眼睛,“什麼書?”
“《曾文正公家書》”看鬍子卿說話的樣子灰頭土臉的,許小姐噗哧笑出聲來:“我就說嗎,你不聽,非乾點離譜的事兒去討罵。這倒好了,不只討罵,還挨罰了吧?”
一聽《曾子家書》漢威定時就呆了,清朝大將曾國藩寫給弟弟那些教訓人的書信,在家的時候大哥也總逼了他背默。最恐怖的是這位作者‘曾剃頭’老大人還有個愛好,每天反省自己有沒做錯事情,然後把錯事一一列出來象寫悔過書一般。大哥曾經這麼罰過他,奇怪的是誰這麼狠敢去罰鬍子卿啊?
由於剛來,鬍子卿只是帶了漢威在剿總大樓四處轉轉,跟周圍人熟悉。直到下午,鬍子卿抽空帶他去見號稱‘西北王’的盧定宇將軍時,賣了個關子對盧定宇說,自己搶來個弟弟,讓盧定宇猜是誰家的子弟。盧定宇猜了兩次也沒猜對,就不猜了。當子卿公佈答案是楊漢辰的幼弟時候。盧定宇儼然有些吃驚,上下打量了漢威說,“好像跟老楊不太象呀。”
“我頭一眼見他,就覺得他跟我有些象。”子卿拉過漢威牽強的說。盧定宇也多少聽說了昨天鬍子卿和黑衣社特務的衝突,就問道:“昨晚司令就是帶他出去~~”
話沒說完,就見子卿直打揖拱手的求老盧別再提了,盧定宇知道這個大少爺從來辦事由了性子亂出招兒,也就笑笑寒暄幾句沒再多說。
鬍子卿就直率的跟漢威介紹說,這大西北是盧大哥的地盤,他胡孝彥是被日本鬼子欺負的無家可歸逃到西北避難來了。好在盧大哥仗義,借他一塊兒立足之地。
話說到這兒,盧定宇笑著說:“胡司令是不是昨天喝多了酒還沒醒,怎麼說出這麼多醉話。”,兩個人相互打個哈哈過去了。然後鬍子卿拍拍漢威說,“等日後胡大哥收復了東北失地,帶你去那裡的山溝裡打狍子去。”,“嘿,又把我忘了?”盧定宇笑著提醒。
“怎麼會,忘記誰也不能忘記盧大哥呀。”鬍子卿的眼裡淚光閃爍了一下又壓了回去。漢威心裡暗想:丟了江山還有臉提,怎麼東北幾十萬大軍丟給了這麼個花花公子。比起大哥的修為,他鬍子卿去提鞋都不配。
晚上,漢威路過鬍子卿書房的時候。鬍子卿正守著燈,提了根毫筆仔細的謄抄著東西,鋪在桌上的生宣佔了大半個書桌。許小姐在一旁幫他拿著本線裝書,紅袖添香般伺候著鬍子卿,時不時的幫他研墨,或是幫子卿搓揉著發冷的手。
“這幫黑衣社的混蛋孫子,早晚我拾掇了他們。”鬍子卿邊抄邊咬牙切齒。
“你仔細點,還差兩遍就抄好了。用心些。”許小姐提醒著。
漢威遠看時,滿篇都是蠅頭小楷,這蠅頭小楷本來就耗腕力,不知道要抄多少。
“哎喲!糟糕!錯了。”鬍子卿痛心疾首的跺腳道,“都快抄完了,怎麼就錯在這裡了。”
許小姐捧起紙來看看也直搖頭,“若在上面塗改,老先生肯定不依的。”
“你想什麼呢?就是不塗改,抄得潦草些怕都過不了堂。”鬍子卿喪氣的望著這張功敗垂成的作品遺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