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吃飯,你們怎麼也這麼晚出來吃飯?”翁驥興高采烈地湊近前問著,還回頭又對桌上的另外四名同學說:“這就是那天晚上給咱們退燒藥的那個小林老闆,我說過的,我在火車上認的乾哥哥。他戲唱得可好了。~~還有楊大哥。”。幾個穿學生制服的同學一起起立同二月嬌和漢威打招呼。
鬍子卿見他們遇到了朋友,就招呼說:“都過來一起吃吧,老闆把桌子拼一下。”,鬍子卿帶了副墨鏡,一身獵裝,見學生們看他的眼光有些異樣,就忙解釋說,他姓古,在報社做事。一聽是報社的朋友,學生們離開親近了很多,天南地北的聊了開來。
兩個特務越晃越近了,終於在鬍子卿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坐下,要了碗湯。
鬍子卿觀察到那兩個特務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並極力想聽他們說什麼,忽然起身對了兩個人招呼道:“你們兩個,過來過來!”
那兩個人先是愣了愣,摸不著頭緒的還是晃了過來。見了鬍子卿也不知道是叫司令好,還是裝作不認識。倒是鬍子卿先開口了:“也累了你們一晚了,抱歉抱歉,車半路拋錨了。過來一起吃點東西吧。”,不等那兩個釘子推辭,鬍子卿就把他們拉過來按坐在桌前。這個舉動把朱方信和漢威都搞糊塗了,心想這胡司令又要搗什麼名堂出來。鬍子卿低聲和氣地說:“都是出門在外不容易,坐一起的親近些,今天晚上我請客。”,特務是如坐針氈的陪了笑,尷尬的坐著;學生們只當是鬍子卿的朋友也樂得熱鬧;漢威心裡暗歎:這個鬍子卿,怕也就他才能搞出這花樣,這都把什麼人湊了一桌?學生、特務、戲子、還有他們幾個西安的頭面人物。
小不點兒翁驥眉飛色舞的跟二月嬌講了他們為抗日宣傳的節目排演,還跟二月嬌請教著舞臺上一些細節的處理。見桌上眾人聽得仔細,小不點兒張羅說,後天在新民廣場的義演他們幾個都一定來捧場。
二月嬌笑盈盈的說:“古先生別看小不點兒年紀小,可真很能幹呢。他爸爸是天津一個有頭臉的人物呢,他為了喚醒民眾早點打回東北去,跟家裡鬧翻了離家出走來到大西北來吃這份苦。說來我倒很佩服他的。”
能夠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來討這份艱辛,看來小不點兒的愛國熱忱還真是可嘉。漢威也對他不得不另眼相看。小不點兒翁驥有些被說得不好意思了,靦腆的笑著,白淨的娃娃臉上紅撲撲的,不停在扶鼻樑上的那副不太相稱的眼鏡。
漢威還是吃不太慣羊肉的羶味兒,沒有多吃就放下了碗。
鬍子卿忙讓老闆給他做了個肉夾饃。
回去的路上,鬍子卿奚落說:“你呀,少年不識愁滋味。當年我在講武堂時,這挑嘴的毛病生是被楊七爺給修理過來了。我那時候最討厭吃粗糧,偏偏食堂總蒸些玉米麵窩窩,伙伕們知道我不習慣,對我還是極好的,就單給我準備白麵饃饃。你七叔就偏偏每次吃飯時候,端了飯盆坐我對面,問誰給我的白麵饃饃,把那個伙伕還關了禁閉。他逼我吃玉米麵的饃饃,我就頂他說,這玉米在我家都是喂牲口的。他就揪了我的耳朵扔去關禁閉,一關就是三天,餓的兩夜發昏了,什麼就都吃了。”
看著漢威驚異的聽著他講,鬍子卿笑著敲他頭說:“你呀,就欠老七這樣的厲害主兒來修理你這少爺脾氣。”
聽得二月嬌也咯咯笑個不停說:“你們都是命好,象我這樣的人家,能有口飯吃就要感謝老天爺恩德呢。”
鬍子卿也嘆息說:“我二十歲那年帶兵打仗過河南,那滿地的饑民,老人餓得象乾柴一樣,扔她們口乾糧就趴在地上連了土一把抓了往嘴裡塞。我那時候才知道什麼是古書裡說的‘餓殍’。打來打去,都是中國人打中國人,多作孽呀!我回了家就跟我父親說,這仗能不能不打了,打仗英勇死了的都是精英,膽小活了的倒生存下去。再這麼亂打下去,倒底還要多少民不聊生呀。所以到現在,我也反對打仗。”
漢威‘呵呵’笑了兩聲,心想你鬍子卿也不能就以不愛打仗為藉口,一槍不發的把大片國土拱手送了日本人呀。還不等漢威說話,讓他意想不到的,二月嬌忽然柔聲緩緩說:“原來司令不喜歡打仗,所以要帶了幾十萬大軍撤出東北。”
鬍子卿覺得他話裡有話,分明是隱射他不抗日把國土淪喪的事。就斂住笑說:“日寇入侵是另當別論的事,我只是說不想打內戰。”
車裡一下空氣凝遏了,車先送了鬍子卿回公館,又去送二月嬌和漢威,漢威側目看看旁邊這個嬌弱的男伶,沒看出他居然也這麼有勇氣。
第五十六 大鵬一日同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