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棚瓜架草團瓢,
籬笆牆兒圍繞四周遭,
井臺兒的旁邊兒又把水溝兒刨。
你拿柳罐我拿鍬,
你去看畦口,
我把那轆轤搖,
倭瓜結得大,
菠菜長得高,
扁豆、西紅柿,
茄子、辣秦椒,
蘿蔔、白菜全都入了窖,
一年到頭吃不了,
種一架葫蘆好當水瓢。
唱詞俗中見雅,聲韻妙曼動人,伴著三絃錚錚的彈奏,竟讓朱紹文聽得如醉如痴,由不得讚了一句:“好一首岔曲,在這遠郊僻野之中真也難得一聞!”
“莫非朱兄也熟知岔曲麼?”阿彥濤一下子來了興趣,問道。
朱紹文說:“實不相瞞,這些年我一直在‘百本張’書鋪靠抄寫戲文、唱本度日,故此略知一二,聽人說,當年定西將軍阿桂率領兵丁征討西域大小金川土司叛亂,閒悶之中,一時興起,遂令軍士寶小岔等人採用流行軍中的一些民間俗曲兒,填詞彈唱軍中時事以為娛樂,日久廣為流行,便把這種玩意兒叫作了岔曲,又叫得勝歌。不知說得對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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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蟲兒第一章(4)
阿彥濤說:“一點兒不錯。然而,朱兄可知道阿桂老將軍與在下有什麼關聯嗎?”
“莫非說……”
“正是在下先祖。我為滿人,本姓章佳氏,初系滿洲正藍旗,後奉朝廷之命改隸了正白旗。”
“如此看來,阿二爺也在朝中任著差事?”
“阿某無官無職,僅憑著祖上留下的一塊土地種糧吃飯,藉此收容了一批災民中的莊稼把式,互幫互助,魚水共存,剛才你看見的李牽著和他的老婆滿月,便都是跟隨了我好幾年的人。”
“哥,來客人了是嗎?”
一句鶯鶯問語引得朱紹文立時扭轉了身體,只見迎門走進來一個十七八的女孩兒,生就一張瓜子臉,眉目清秀,唇紅齒白,身穿玫瑰紫的旗袍,梅花繡邊兒蔥綠的灑花褲,沉穩之中透露出一種特有的嫵媚。
阿彥濤說道:“方才紹文兄還在誇你岔曲兒唱得好,正想一會兒讓滿月去叫你呢,沒曾想你不請自到,來來,快坐下,今日難得遇見這麼一位對對子的高手,我已經幾番敗下來,小妹不妨替為兄抵擋一陣。”
朱紹文急忙站起來,雙手握拳朝著女孩兒行了一個禮,“朱某不才,貿然到此,攪擾了小姐清安,還請多多原諒。”
女孩兒嫣然一笑,一面回禮一面說道:“我這哥哥自小恃才傲物,輕易沒有什麼人能讓他看上的,既認了朱兄做朋友,便用不著客氣,請不必拘禮,隨意最好。”
阿彥濤斟了一杯酒推到她的面前,向朱紹文介紹道:“小妹名叫允歌,生來喜歡清幽僻靜,厭煩城市的喧囂聒噪,常年便住在這裡,不為別的,只圖個心清氣爽。”
朱紹文想起方才聽到的絃歌,料知即出自此女之口,本想說幾句什麼,卻又覺得不妥,遂將話嚥了回去。舉目打量四周,見牆上掛著一副大三絃,下方條案上還放著一個綴著紅黃雙穗的八角鼓,於是說道:“阿二爺好有雅興,時不時還撥絃三兩聲、清喉歌一曲麼?”
“閒著沒事幹嗎去?玩兒唄!”阿彥濤將滿滿一杯酒傾入了口中,“按朝廷的說法,現而今,風清河晏,宇內承平,八旗子弟無仗可打,早荒廢了馬上功夫,茶館兒提籠架鳥,票房攢歌弄曲,不做這些又做什麼?消磨時光、打發日子而已。話說回來,哪裡又是真的無仗可打?只不過打不過人家罷了,要不,怎麼會今兒來一撥子英國人,明兒來一撥子法國人,後兒又來一撥子俄國人,左一個約定,右一個條款,大把的銀子送了,連片兒的土地割了?想當初,康熙爺、乾隆爺在世的時候,是這般模樣嗎?老嘍!照這樣下去,大清國不他媽早晚得完嗎?!”
“說這些幹嗎?這豈是我等能管得了的事?朱兄,我這兒正好有個對子上聯,不知你能否聯個下句?”允歌不願哥哥再繼續說下去,有意扭轉了話題,她眼望廳外,見大雨已經停歇,一輪圓月不知不覺爬上了雲端,西牆頭上,一隻肥大的狸貓在那裡臥著,嗅著從屋內飄出的肉香,喵喵喵地叫了幾聲,於是開口說道:“貓臥牆頭,風吹貓毛,毛動貓不動。”
朱紹文沒有想到這個美貌的女孩兒竟見景成文,出口成章,如此機巧睿智,不禁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事已至此,只好站起身來,手扶了門框,隔著牆頭向院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