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日不到,還新鮮得很。可惜這刀傷不是別人劃的,是他自毀的。”
長生駭然縮手退步,後怕地搖手道:“少爺你別說了!我頭回見死人,心下一時不慣,你容我緩緩。”
紫顏橫過一眼,素淨的笑容像蓮花一般盛開,一聲低低的嘆息從花心傳出。長生羞愧難當,紅了臉走近他,大了膽子去瞧那血跡斑斑的屍首。
這真是個不幸的人。長生看清了他血汙的臉,數十條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刀痕橫貫其上,每一條傷痕都暗示執刀者的堅毅。長生嚥了口唾沫,在紫顏讚許的目光下拾起他的手。指甲剪得十分整齊,右掌結了四個乾淨的繭,指節結實有力,像是懂武功的高手。
致命的一刀劈在胸上,碗大的血洞黑黝黝像張開的口。紫顏用刀片割破袍子,露出裡面被鉸爛的血肉。“唉,可惜你我不懂武功,看不出這回旋刀法究竟是什麼人所劈。”
“少爺可是在猜想剛才來人的身份?”
紫顏點頭:“他言辭閃爍,騙我們說這是被盜賊所傷的朋友。其實這人自殘身體,為的不過是掩藏身份。那麼這兩人的身份就極為可疑。不但如此,這刀法霸道剛猛之至,劈得出這刀法的人也絕非等閒。我是越來越好奇了。”
他拉了長生的手放在那張臉上。手下稜角分明,突起的骨頭戳得長生心寒。
“這塊橫骨便是催命的符咒。”紫顏淡定地道,“躲不過的血光之災。”
長生情不自禁摸摸自己的臉,連嘆息都是冰的,宿命還是巧合,天意或者人為。恍惚中他覺得自己也有過一塊不吉祥的骨頭,被硬生生抽去了,猶如修改命運。
怕紫顏看出他又在胡思亂想,長生乾笑兩聲,強作鎮定地取了絹帕,把榻上被血衣染汙的地方拭淨。紫顏見他不懼那死屍,便放心離開了。
等紫顏一走,長生顫抖的手又按上那人的臉,混亂且迷茫。血跡早幹了,他的手撫過硬梆梆的傷口,像鈍刀吱吱在磨。他似乎聽到骨折的聲音,心驚肉跳地鬆開了手,幾步跳離了榻邊,遠遠避開那個不幸的人。
晚間,長生吃飯時仍想著那張臉,被毀去的是怎樣的容顏,背後又有如何慘烈的故事。他出神地嚼著菜飯,手一抖,差點把湯送到鼻子裡,惹得紫顏輕笑不已。
“在想那人的面相?”
長生應了,問:“少爺,你我的面相可算好?”
紫顏搖頭,“我的樣貌過於妖冶,由面相看亦不是長壽的命。你便不同,會多福多壽,安康到老。”
長生訝然推盤,停箸茫然。紫顏含笑看他,竟露出頑皮的笑容,“人活成老不死有什麼趣味?風光五十年就足夠了。我不要長命,我要好看。”
可是,他怎能失去少爺。長生忽然心慌起來,澀澀的苦從嘴裡滲出,身子疲倦得猶如遠遊而回。他無力地倚在桌角,抬頭看紫顏。少爺平靜的面容就像瓷器玉雕,燭火在他臉上折射剔透的光芒。是這樣完美的少爺啊。
txt小說上傳分享
彼岸(2)
長生不敢設想春花凋殘、秋葉枯萎,他要把這片刻的容光都留住。
“我想學易容。”他突兀地說了這一句。是的,唯有他學會易容,他才可能改變紫顏的相貌。
紫顏詫異地望他,半晌,才聽懂了,欣喜地站起,拉了長生的手飄然轉了一圈。
“你終於肯學易容了,真是難得。”他俯看長生稚嫩堅決的眼神,聽見他怦然跳動的心。由今日起繼承這充滿魔力的妖術吧,是是非非就在針線與刀石中消磨、書寫、偷換。
紫顏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掌上,平攤開,嚴肅地道:“我將傾囊相授,你切莫辜負了我。”
切莫辜負。長生痴痴地凝視紫顏,他的心猶如飢渴的土地,正期盼一場傾盆的雨露。
鳳燈下,香案上,紫顏擺出一幅幅帛畫。先是眉、眼、鼻、唇、耳,再是五官齊備的面容。無數的臉呈現在長生面前,零零落落彷彿前世今生的片斷,每張面孔後各有故事。 脈絡隱藏命運,線條向上或者向下,就是截然兩條道路。
長生摸索那些帛畫,像雛鳥奮力振翅等待飛翔,眼睛裡漸漸放出光彩。
“把這些記熟了,再來看我親手易容就簡單得多。”紫顏微笑,“今晚,和我一同幫那人改容吧。”
長生頭皮發麻,看紫顏抽出針、刀、線、剪並各色染料,俏粉嬌泥,擺了滿滿一桌。搬正那人的臉,紫顏卻先抬起死人的左手,問:“你看這裡有何古怪?”
死者緊緊握拳。長生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