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家風,是有點兒大男子主義的,不管天大的事兒,只要男人拍板了,女人就只有聽著的份兒。李爺爺在世的時候,雖說也是這麼個毛病,但他一輩子也沒讓李奶奶受過屈兒,細想起來,那真是萬事不愁的神仙日子。這幾年李奶奶一個人獨居,家裡外頭人情往來大事小情都要一手操辦,鄰里間有點兒事兒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她幾乎夜夜做夢,夢裡都是和李爺爺一起說話嘮嗑過日子的瑣事——兒女再孝順,比不得陪著走了半輩子那個人。每每醒來,眼底發澀,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自家的女兒,也四十大多了,好不容易把外孫女供到北京念大學去了,正是兩口子該鬆鬆勁兒,互相心疼,過幾天舒心日子的時候,卻不想出了這樣的事兒。
怪誰呢?怪二奶?
雖然李愛黨滿腹委屈振振有詞,但李奶奶心裡卻明白,如果丟錢的事落到自己年輕的時候,自己是絕不會這麼猜疑李爺爺的。一點兒都不會。
“……媽,這事兒不是誤會不誤會的。我想換個活法兒……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思思。”
李奶奶在李愛黨回屋睡下後,偷偷跑到客廳給劉寶剛打電話,電話裡,劉寶剛聲音不高,語調艱澀,語氣卻很堅定。
李奶奶握著電話怎麼也不肯掛機,兩面沉默了幾分鐘,劉寶剛到底先開口了:“媽?……”
李奶奶眼淚又下來了:“寶鋼,你再來看我一次……”
77、過度 。。。
電水壺呼嚕嚕地燒著水,熱氣瀰漫了窗臺的小角落;玻璃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小胡待水燒開;先給杯子里加水洗茶;才又加滿水;在窗臺上涼了一會兒,溫度合適後才送到李愛國的辦公室去。
李愛國正對著檔案發呆。
小胡發下茶杯,借收拾菸灰缸的功夫瞄了一眼,檔案是下面局關於下半年的工作總結。這檔案是小胡昨天下午交上來的;裡面的內容實在沒什麼值得推敲的,那就是說老闆在想別的事兒。
什麼事兒呢?退回到隔壁的秘書辦公室,小胡也發起呆來。
為老闆分憂解難就是他的工作,這揣摩功夫真是少一分都不行的。
很多人以為溜鬚拍馬送禮走人情是升官的不二法門,其實也對也不對。不送禮不走人情肯定是不行;但再怎麼溜鬚拍馬也比不上給老闆辦貼心事兒。你想啊,如果你能把老闆所有交代的沒交代的都辦的非常合老闆的心意,處處搔到癢處,久而久之老闆能不把你當心腹?
而成為李愛國的心腹,就是小胡的近期目標。官場有一個坐班車規則,如果你不能順利趕上班車,那升遷的腳步只能止步不前。小胡是打定主意要搭著李愛國的順風船乘風破浪的,所以對於李愛國的情緒也好工作也好那是百分之萬的上心。
於是他就絞盡腦汁地想:老闆愁什麼呢?
小胡跟了李愛國大半年了,李愛國的工作風格他也瞭解個□不離十。
李愛國是一個做事很能鑽得進去的人,處理問題也很有方法,只要分管到他攤子下的工作,都能抽絲剝繭按計劃一步一步完成。雖然臨近年底工作比較多,但上頭省裡市裡沒有大動作,底下各局各委沒捅簍子,也沒什麼可發愁的。工作不愁,那就是愁家裡了?
家裡有什麼可愁的呢?家裡老人沒聽說身體不好。
嗯,自己每天跟老闆在一起也沒聽說老闆和老闆夫人吵架。
老闆兒子學校也沒找家長。
那就是老闆女兒?也沒……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小胡一下子站起來,在屋裡轉了個圈。
前幾天和老闆赴飯局的時候撞到的情形……小胡眯起眼睛:難道李慧那個啥鬧出人命了?
這個誤會大了,李愛國是愁,愁得也很具體:李奶奶給他打電話,讓他想盡一切辦法說服劉寶剛,婚,輕易離不得。
但兩口子的事兒,豈是外人輕易摻和得了的?
不說別的,就說現在,他姐都沒充分意識到劉寶剛的意圖,她強調的還是二奶那邊造成的誤會,盡而忽略了劉寶剛想要過一種新生活的決心。
作為男人,李愛國是很同情劉寶剛的。同情的同時也理解,理解的同時還鄙夷。
李愛國根深蒂固的觀念裡,男人就是一家之主,是一個家的舵手,家裡每個人,都應該是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而自己給家人關愛保護的同時,也應該得到家人充分的尊重。但劉寶剛沒有的,恰恰是這一點。他當不起個家。
當初劉寶剛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