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非讓到一邊,與轎車擦身而過。
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感到心慌。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除了揚起的塵土和黑色的後車窗,她什麼都沒看到。
阮劭南坐在自家別墅裡,對著滿桌的美酒佳餚自斟自飲。桌上那些精緻的淮揚菜,都是未晞喜歡的。還有那罈陳年的女兒紅,他記得,未晞很喜歡這種入口綿軟的紹興酒。上次只喝了一小杯,臉就紅得像個小孩子,但是眼睛水亮,越發襯得人明眸皓齒,粉白的臉,比平時更加可憐可愛。
今夜的月色真美,好像柔細的薄紗,又如杯中的醇酒,微醺的感覺,讓人心恬意洽,昏然欲醉。
男人端著酒杯,看著沙發上小貓兒一樣睡著的人,笑得開懷暢意。他站起來,走過去,將沙發上的人撈起來,抱進懷裡,讓她白皙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口上,低聲說:“我的小未晞,你終於回來了。”
如非跟在池陌後面,從後門偷偷走進“絕色傾城”。進去之後,她就火燒火燎地朝VIP包廂衝去。
池陌一把拉住她,說:“你這樣不行,包廂區外面都有人守著,只怕你還沒摸到他的邊,就被人攆出來了。”
如非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拉著池陌的手說:“那怎麼辦?都怪我,出去買什麼東西。她要是有個好歹,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池陌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急,不能急,總能想出法子。
“不如這樣,凌落川包廂的酒水向來都是悠悠負責,那丫頭以前跟你們關係不錯,我們找她幫忙。我現在過去,想辦法把她叫出來。你先去更衣室守著,等我帶她過來,你們換一下衣服,你替她進去。見到他先不要急,找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就算他不幫忙,好歹告訴咱們,阮劭南能把未晞帶到什麼地方。”
如非趕緊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忙拉住他說:“你不要去叫她,託別人過去。千萬不要讓他見到你,他一見你就火大,到時候只怕更不肯幫忙了。”
池陌心下明白,點點就走了。
如非趁著沒人摸進了更衣室,一邊轉來轉去,一邊自語道:“未晞,你一定要等著我。我這就去救你,你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
未晞坐在椅子上,隔著滿桌美食,絕望地看著對面的男人,有種在劫難逃的感覺。
她實在不明白,他已經把她的人生攪得一塌糊塗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為什麼還跟她說什麼補償、愛戀、沒有她不行之類的話?
她半年前受過的那些苦,那些生不如死的遭遇,他是不是不知道?
就算他不知道,他加諸她身上的痛苦,他是清清楚楚的。他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坐在她面前,對她這樣信口開河、信誓旦旦?
無法可想……
阮劭南依然笑得優雅而體面,他就是這樣的人,即使將獵物拆卸入腹的時候,也不會讓自己的嘴角沾上半滴血。
想到這裡,未晞打從心裡冷出來,低頭在紙上寫道:“阮先生,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請你讓我離開。”
阮劭南用餐巾擦了擦嘴,看著未晞眼前的碗筷,柔聲說:“你還什麼都沒吃呢!這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歡的,我特意把王嫂請回來為你做的,不嘗一下?”
眼前的男人柔情似水,似乎與那個可怕的雨夜又判若兩人,可依舊讓她心驚膽戰。
()
未晞定了定神,在紙上寫:“過去喜歡的,現在未必喜歡。阮先生,自從半年前受傷後,我的口味變了很多,這些已經不合我的胃口了。如果你想說的都說完了,請讓我走吧。”
阮劭南笑了笑,眼中有東西一閃而過,如同流星劃過漆黑的夜幕,轉瞬即逝。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真心哭過幾次,但是這一次他知道:如果他哭了,這眼淚一定是真的。
可是她相信嗎?
她不相信,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了。
小時候聽故事,神話裡說人身魚尾的冰鮫,可以織水為綃、墜淚成珠。他不是鮫人,不能把自己的眼淚變成珍珠,讓她相信那是真的。
他只是寓言故事裡那個喊“狼來了”的小孩,小孩丟掉了性命,說謊的人總是會遭到報應,他的報應來了。
他失去了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他把她弄丟了,再也不能找回來。
得到時,不珍惜;珍惜時,已得不到。
這就是他的報應。
他雙手交疊在餐桌上,看著她,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未晞,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