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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涼的湖水和油膩的鄉村漢堡的犧牲品。他們會在我的墓碑上刻上:你媽說過吃完飯至少休息一小時。

接著我的腳角到了湖底的石頭和滑溜溜的水草,然後我拼命朝上游,像一個企圖在一場勢均力敵的籃球賽結束時再來一個大灌籃的球員。衝出湖面,我大口喘氣,水立刻灌進嘴裡,我咳了出來,一隻手同時捶擊胸腔,想讓心臟重新工作——來吧,寶貝,繼續工作,你能行的。

第8章(下)

我回到齊腰深的水裡,站住腳伕,嘴裡滿是涼水味——帶著礦物質腥味的湖水味,就是你洗衣服時一定想除掉的味道。這恰恰是我站在68號公路路邊上時嚐到的味道,恰恰是瑪蒂告訴我她女兒的名字時我嚐到的味道。

這是心理作用,是聯想,從相近的名字聯想到死去的妻子,進而聯想到這個湖,這——

“這湖的味道我嘗過一兩次。”我大聲說出這句話。好像為了強調這一點,我掬起一捧湖水——我和所謂“本部湖泊協會”的其他成員每年得到的分析報告上說,這是全緬因州最乾淨最清澈的湖水——喝了下去。這一回沒有任何啟示,腦海中也沒有閃現任何念頭,它僅僅是黑跡湖,先是在嘴裡,然後到胃裡。

我朝湖中的浮板游去,爬上浮板邊帶三道橫槓的扶梯,翻身躺在熱乎乎的木板上,突然非常慶幸自己回到莎拉,一切都被拋到腦後。從明天起,我要在這兒開始一種新生活——努力開始,不管怎麼說。此刻我頭枕在胳膊彎裡,昏昏欲睡,非常自信一天的冒險活動已經結束。

我過於自信了。

來T鎮的第一個夏天,喬和我就發現從自家面朝黑跡湖的露臺上能看見卡斯特爾—洛克的焰火表演。當天色漸漸變暗,我回憶起這一點,心想今年放焰火時,我可以坐在客廳裡看錄影。重現我們一起在露臺上度過的那些七月四日的黃昏,我們邊喝啤酒邊對著焰火大笑的場面,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即便不想這些,我也已經夠孤獨的了,這種孤獨是我在德里未曾體驗過的。轉念我又問自己,來T鎮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最後一次面對喬的記憶——所有的——然後讓它們安息。當然,恢復寫作的可能性從來沒有像那一晚看上去那麼渺茫。

沒有啤酒——我忘了在“湖畔小店”或“鄉村咖啡館”買上一格——不過好心的布蘭達·梅賽夫太太給我留了可樂。我拿了一罐百事可樂,坐下來觀看焰火,希望自己不要太難過。希望自己不要哭。我不敢跟自己開玩笑;在莎拉更容易觸景生情。我必須捱過這一關。

夜晚的第一個焰火剛剛消失在空中——一大簇散開的藍光閃閃爍爍,後面跟著遠遠的爆炸聲——電話鈴就響了,起到了卡斯特爾—洛克的微弱爆炸沒有直到的作用——我驚得跳了起來。我想也許是比爾·迪恩打來的長途電話,想問我住得還好嗎。

喬去世前的夏天,我們買了一臺無繩電話,這麼一來就能邊打電話邊在房子的底樓隨便走動,我倆都愛這樣。我穿過玻璃拉門進入客廳,按下了“通話”按鈕,回到露臺上的椅子裡,然後說:“喂,我是諾南。”遠處湖對岸卡斯特爾—維爾上空低矮的雲層下騰起黃色和綠色的火球,緊接著是靜靜的閃光爆炸,最後變成噼啪聲傳到耳邊。

一開始電話裡什麼聲音都沒有,接著是一個人暴躁的聲音——一個老年人,但不是比爾·迪恩——他說:“諾南?諾南先生?”

“怎麼?”西方天空出現一片巨大的金色光群,閃爍著,把低矮的雲層染成無數根金銀絲,讓我想到電視頒獎典禮上穿著閃光夜禮服的漂亮女人。

“德沃爾。”

“什麼事?”我又問道,這回很小心。

“麥克斯·德沃爾。”

我們這兒不常見到他,奧黛麗說過,我以為那是北方佬的玩笑,但很顯然她是認真說的。驚人的訊息出現時總是接二連三。

那好,又怎麼樣?我一向不擅長談話的開局。我想問他是如何弄到我的電話號碼的,我的號碼沒有登在電話本上,但這麼問又有什麼意思呢?當你擁有五億美元的時候——如果電話那頭果真是麥克斯·德沃爾的話——任何號碼對你都是公開的。

我直了直身子,又問了一遍“什麼事”,這回話尾不再帶著疑問的升調。

又是一陣沉默。倘若我打破沉默開始提問,他就會掌握主動……如果那時我們的對話還算得上對話的話。一個很好的開局,可我擁有和我的代理人哈羅德·奧布羅斯基長年打交道的優勢——哈羅德,欲言又止的沉默之王。我在椅子裡坐穩,把可愛的小無繩電話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