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初春潮溼的林下風再度變得陰冷生硬。但邵長水卻渾身燥熱,像一個高燒中的病人似的,止不住地戰慄著,甚至戰慄到上下牙齒都在捉對嗑擊。他只能緊緊地抱住自己,一邊往外走,一邊不斷地回顧那聳起在柵欄和雜草叢中的鐵皮屋頂和高大的磚砌煙囪,不斷地回顧李敏分家那幽暗寬大的雕花木窗戶,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從未有過的昂奮和茫然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昂奮什麼,更說不清那種莫名其妙的茫然感又從何而來。但當時他就是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也不能從茫然中清醒過來。已然三張開外、好歹也當了一二十年刑警的他,真還沒這麼“昂奮”和“茫然”過。走出不多遠,他便在無比寂靜的白楊林中呆立了下來。呆立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慢慢明白過來,這種昂奮和茫然居然來自於自己內心的一種“對抗”。在潛意識中,他沒法讓自己真正相信剛才李前主任跟他講的那一切都是真實的,是已經發生的。他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它們是“真實”的。但他又必須承認它們是真實的,必須承認這一切不僅已經發生了,並且還在進行之中。正是這種突然發生在內心深處的“自我對抗”,驟然間把他推到了一個風光無比美好,但確實又面臨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上,讓他一時間陷入了一種自己無法控制的興奮和恐懼的心理漩渦中。
邵長水是伐木工的後代,父母和弟妹至今還在林區安著家。前邊說過,他為人憨厚,勤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