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徹臉上勉強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
陸衡舟點頭:“她沒有被人欺負,也沒有被殺。她的屍體在短面熊的領地被咬得殘破不全,只能看出勒痕來。這同樣證明了,沒有人能看出她是不是自縊在短面熊的領地,隨後屍體被短命熊扯下來分食。”
君徹不屑地動了動嘴角算是在笑:“那你……怎麼知道的?”
“我太瞭解蘇蘇了,所以聽說她被殺之後立刻就去現場看了。”陸衡舟神色黯淡,畢竟是自己相識多年的學妹,最終選擇這條路又是為了他的摯友,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為所動,“她自盡的那條繩子,是我卸下來的。”
“你……要我相信你?”君徹目光開始渙散,“陸衡舟,我不會相信你!我詛咒你,我一輩子都詛咒你……”
“沒關係。”陸衡舟微笑了一聲道,“你恨我吧,詛咒我吧,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我知道自己虛偽、狡詐、故作清高,寸心經常這樣說,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對的。
我知道自己我口口聲聲是想要救人,其實根本就是在拿無數人的人生為我自己的理想做試驗,我改變了無數人的人生軌跡,只是單純為了我的一個執念,本來也該被人詛咒。所以你恨我吧,我罪有應得。”
所以你儘管恨我好了,放過你自己。
君徹鬆了力道,臉上的神色分明是相信了陸衡舟的話,她最後再看了一眼陸衡舟,最後偏過頭去,遠遠地看著已然沒有生氣的孤,那個從她出生開始就一直跟在她後面、把一輩子都獻給她的男人。
“陸衡舟,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我求你一件事。”
“好,我答應你。”
“把我……和孤葬在一起……”君徹努力睜大眼睛,卻仍舊看不清孤的臉,“我欠他,欠他一輩子的情……”
“我知道了。”
君徹最後仍舊是扯動嘴角,想要露出一如平時的那種對凡事都不屑一顧的冷笑,然而意識卻潰散得更快,再也沒來得及。
最後的十分鐘終究是在各自的別離中走到了盡頭。
安氏獸的屍體隨著那個空間的崩潰一併開始消失不見。周圍重新變成了里社的模樣,只是如今只剩下這麼幾個人,倒是顯得一直以來都有些擁擠的山洞空空蕩蕩、寂靜寥落。
陸衡舟抱著君徹的屍體,一手握著孤的一隻手,這才讓他們倆的屍體沒有隨著那遊戲一起消失不見,聽得暖盡職地播報著遊戲結果:
“遊戲d…丙‘十分鐘’,結果宣佈:通關者,六人,存活總人數:十七人。其餘人:死亡。
獎品武器已經提供。再通報一次……”
原本一片尷尬的氣氛中,晏臨忍不住抬了頭,莫名地覺得輕鬆。外面那樣瘋狂崩潰的境地裡,終究還是有十一個人,也許是運氣好,也許是平時隱藏了實力,不過終究是活了下來。
陸衡舟隨手找了一把鏟子,就地開始挖土,挖了好一會兒,等通報都停了下來,這才把君徹和孤的屍體整齊地放了進去。
暖沒有立刻關掉頻道,一直安靜地等陸衡舟埋葬好兩人的屍體,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與遊戲完全無關、幾乎可以說是私人性質的話:
“陸衡舟,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烏托邦之所以一直不能成功,或許是因為文明這種東西,只能由最骯髒不過的物質堆積出來呢?而美德這種東西,就只有所有物多到可以不吝惜的時候才能出現呢?你在那樣的貧瘠之地上,無論用多麼高貴的種子,也許根本就不可能種出花來呢?”
陸衡舟扔掉鏟子,幾乎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只抬起頭毫無焦點地看著屋頂,似乎是看著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倘若果真如此,我們又是為什麼是人類呢?我們跟其他動物又有什麼區別?
即便是最低等的動物,給它足夠到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食物之後它也能懂得施捨和謙讓。若是我們也只是如此而已,那我們的自制力、我們的嚮往、我們的與動物不同的豐富情感,又都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呢?我們人類,究竟為什麼要有思想,為什麼要存在呢?”
暖半晌沒回答,似乎是無從回答,又偶爾能聽到一兩聲嘲諷般的尖銳輕笑。一直到陸衡舟直起身,最後按結實泥土,又拿了一塊稍微大些的石塊徒手刻上“君徹,孤”的名字擺正之後,暖才重新開了口:
“不久之前,有個人跟我說我真正的名字叫夏小暖。陸衡舟,你記著這個名字。”
話音一落,她便乾脆地將聲音訊道關掉了。
陸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