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黎明初曉,蘇昭寧沒有再看到父親蘇敬正以外的第二個人。
今日大抵是又要繼續跪過去了。
蘇昭寧心裡有些灰冷,但跪著的姿勢仍然十分端正,不見半點鬆懈的模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祠堂門終於又被推開了。
蘇昭寧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呦,瞧奴婢是忘記了。二小姐還在這呢,這可怎麼辦才好。”
一個滿是虛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昭寧不用抬頭也知道,來的不是侯老夫人身邊的人,而是侯府夫人大黃氏身邊的人。
那丫鬟望著蘇昭寧的背影,臉上毫不掩飾嘲諷地道:“大夫人吩咐奴婢來清掃祠堂,二小姐跪在這兒,奴婢可沒有辦法清掃。要不還是請二小姐挪到偏房去跪著?”
所謂的偏房其實是個挨著祠堂的小雜物間。裡面堆滿了供奉祠堂的蠟燭檀香。人進去,還真的就只有一個跪著的空隙。
蘇昭寧默不作聲地站起來,走進了偏房裡面。
丫鬟見她乖乖地又跪在裡間,便冷笑了一聲,用手中的雞毛撣子撣起灰來。
“二小姐也不用著急,等晚上大夫人用過了祠堂……二小姐就又可以跪出來了。”
這樣難聽的話,蘇昭寧十歲以後聽了太多。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目光只是望向雜物間唯一的那扇小窗戶。
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院子裡的樹杈上,只有寥寥可數的幾片枯葉子。葉子被寒風捲了兩卷,掉落了下來。
無娘子,浮萍草。
蘇昭寧眼角有些發酸。她眨了兩下眼睛,把淚水憋了回去。她還有個妹妹,她不能讓妹妹過得和她一般悽慘。
今日才臘月初九,離除夕還差些日子。侯夫人吩咐清掃祠堂,也不知道是有什麼別的事情。
蘇昭寧扳著手指頭算日子。她妹妹蘇穎穎湯藥離不得身,除夕裡要想個什麼法子討好祖母,明年的藥便能不用愁了。
雜物間和祠堂相連的門是已經關上了的。外面的人看不見蘇昭寧,蘇昭寧也瞧不見外面。
只是聲音卻還能模模糊糊地聽見些。
“女兒、兒子見過母親。”
是大堂兄回來了?
蘇昭寧猜測著。女子聲音總覺得不太像大堂姐蘇柔嘉的。
“從今以後,你們便都是蘇家的好兒女。”
這聲音倒是侯夫人大黃氏的。
“好,好,好。”
這是祖母的聲音。
蘇昭寧倏地挺直了脊背。祖母過來了,她會想到自己嗎?或者她知道自己受罰了嗎?
蘇昭寧望向那灌著寒風的窗戶。窗戶上那根撐杆已經是搖搖欲墜了。只要再來一把疾風,那撐杆就能掉到地上發出聲響。
更嚴重些,那撐杆也能砸倒自己身上。到時候,她就能從這出去了。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了蘇昭寧的心聲,一股大風突然鑽進房中,那根撐杆竟真的鬆了,就那樣砸落在雜物間裡面。
祠堂正廳裡,侯府老夫人正滿面慈愛地看著剛認祖歸宗的孫子孫女。
她讓身後兩個老嬤嬤一人捧上一個月白緞面的錦盒,賞給面前的孫輩。
待孫輩們道了謝,侯老夫人又親手從自己腕上褪下一個成色極好的碧玉鐲子,戴到長媳長安侯夫人大黃氏的手上。
她讚許地對大黃氏道:“你委屈了,母親知道。”
大黃氏行了個禮,滿臉的喜慶之色,她答道:“媳婦絕無這樣的心思。侯府子嗣單薄,媳婦一直心中有愧。如今珍宜、瑾軒能記到媳婦名下,媳婦開心還來不及呢。”
同樣是女人,侯老夫人又豈會相信這是大黃氏的真心話。只不過孫輩真的太少了,侯府四房人,就只有瑾瑜一個,莫說是興盛侯府,就是撐著侯府也略要吃力。
將侯爺帶回來的外室子女入大黃氏名下,這是為了整個長安侯府的未來。侯老夫人不認為自己有更好的選擇。
安撫地拍了拍大黃氏的手背,侯老夫人就轉身離開了祠堂。
剛拜完祖先、入了嫡母名下的蘇瑾軒和蘇珍宜恭敬地走到大黃氏身前。
大黃氏也如侯老夫人拍自己一般,拍了拍兩個子女的手,笑道:“好孩子。這般舟車勞頓,你們也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祠堂雜物間裡,蘇昭寧抱著那根掉落下來得撐杆,聽得心驚膽戰。
幸虧她沒有出聲,也沒有讓撐杆掉落到地上發出聲音。
原來今日是這樣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