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在市井間長大的,蘇瑾軒和蘇珍宜一樣,真正發恨的時候是沒有了那些大家士族的氣派的。
市井間的話,遠比那些精心雕琢過的話語更不堪,也更傷人。
蘇昭寧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她眼中滿是不悅地看向蘇瑾軒,說道:“二弟說話可要想清楚。”
雖然蘇昭寧此時眼神有些讓人發憷,可蘇瑾軒卻知道,自己這是真正踩到了對方的痛腳。
他強壓下心底的發虛,得意洋洋地說道:“我說錯了什麼嗎?二姐姐你孃的房子沒了、位置沒了,就是銀子也落不到自己生的子女手裡。想再過幾年,整個蘇府、整個二房,都不會記得有過那麼一位二夫人了。畢竟現在可只有一位黃二夫人。”
觸及母親,蘇昭寧的怒意便不能再掩蓋住。她往蘇瑾軒逼近了幾步,迫得他連連後退。
蘇瑾軒退到迴廊壁上,有些發慌,他問道:“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可是長安侯府的二少爺。小姐長安侯府有八個,少爺可只有兩個。你不要以為像我們對你一樣,可以隨意抹殺了我的性命……”
原來這兩姐弟動過這樣的心思!
蘇昭寧早就知道蘇珍宜當日對自己撒了謊,卻不知道他們毒辣至此。
心中有了防備,但口頭上該回擊的話,蘇昭寧還是要一字不少地說出口。
她道:“我是多謝二弟提醒我,我還要祝二弟的父母長命百歲、恩愛綿長!”
不就是比誰更傷人嗎?她蘇昭寧還真不怕!
“你!明知道我娘已經死了。”被戳中了軟肋的蘇瑾軒怒道。
蘇昭寧偏著頭,一副疑惑的模樣,問道:“二弟說的什麼話,大伯母可是好好地坐在明月軒中。”
蘇瑾軒辯駁的話脫口而出:“我娘又不是……”
“又不是什麼?”蘇昭寧打斷蘇瑾軒道,“二弟弟藥可以亂吃,吐口血就算了的事。話你卻要想清楚再說,你可是長安侯爺的嫡次子!”
第四十章 瞌睡有人送枕頭
蘇昭寧望向面前一張臉憋得通紅的蘇瑾軒,心中再也沒有了過去的憐憫之情。
她冷笑一聲,朝這無情無義的二弟道:“二弟可要時時刻刻都記得,我母親是在祠堂裡供奉著,你母親則康健安穩地在明月軒中住著。二弟要說什麼話,可要在心裡滾了三個來回再開口。不然旁人聽了,還只當你是個詛咒母親的不孝子!”
“你、你明知道……”蘇瑾軒的眼睛都有些發酸。他一個男兒,理應有淚不輕彈。可是他的娘、他的生母,一個名分都沒有。
一塊牌位都沒有!她就像流淌過的河水,明明存在過,卻沒有人為她留下點什麼!
他什麼都做不到!他日後即便風光了,也只能請封那明月軒裡的黃氏,而不是他的生母!
蘇瑾軒嘔得腳步都有些虛浮,他身形晃動兩下,伸出手撐著迴廊的雕花木欄勉強站穩,喉口頓時湧上一股甜腥之味。
他生生被氣得吐出一口鮮血來。
蘇昭寧冷漠地望了一眼地上那鮮紅血跡,轉過身準備離去。
蘇珍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二姐姐,同是天涯淪落人,你何必如此狠心戳人傷口?”
蘇昭寧身子都懶得轉過來,她徑直答蘇珍宜道:“姐姐我只聽過做到州官的,有隻許自己點燈,不許百姓防火的行徑。我卻是從來不知道,做皇子妃妾的也有這樣的愛好?”
“對了,我倒是忘記了,三妹妹還不是皇子妃妾呢。”蘇昭寧不鹹不淡地又補充一句。
“你!”蘇珍宜被氣得一時語塞。
她怎麼就忘記了,蘇昭寧心機厲害,嘴皮子功夫更厲害!自己哪一次在對方手上討了好去!
待蘇珍宜挖空心思想了半天,想到狠話時,蘇昭寧卻早已經走遠了。
扶著自服毒藥吐了一次血和又被蘇昭寧氣得吐了一次血的蘇瑾軒,蘇珍宜萬分不甘地往侯老夫人院中走去。
才入外院,尚未到自己的房門口,蘇珍宜就看到一襲青色的身影站在梨花樹下。
“大哥哥。”蘇珍宜眼睛一亮,旋即聲音放柔,一臉委屈地告狀道,“大哥哥,二姐姐誤會是弟弟算計她,將瑾軒都氣得吐血了!”
蘇瑾瑜轉過身望向被扶著的蘇瑾軒。那張蒼白的臉上,嘴角確實還有尚未乾涸的血跡。
蘇瑾瑜皺了皺眉,說道:“二弟你理當心思開闊些,二妹說什麼以至於你鬱結吐血?”
蘇珍